2023年7月2日 星期日

禪修是否只為了快樂?

禪修是否只為了快樂? (一)
文:黃首鋼

幾年前看到一位在大學教授佛教的外國學者接受訪問時,表示從來沒有學習禪修,因為自己已經很快樂。這令我十分納悶:禪修是否只為了快樂呢?雖然筆者學禪到今只有十多年,仍想將親身的見聞和大家分享,祈拋磚引玉,一齊探討禪修的好處和目的。


當年第一次參加禪七後,我和另一位朋友都十分雀躍,不約而同有這樣的看法:我們一向不怕死,只怕死前的病痛,現在好了,禪七期間體會到輕安,總算找到一種方法,相信將來不靠藥物,也可以少痛或無痛地離開。

另外,後來一位老師和我閒談中聊到坐禪,告訴我一件他年幼時難忘的經歷:他的伯父坐禪多年,有一次食完飯,回房後沒有出來,他們打開房門,才發覺他已坐化。

我也曾試過有肩周炎,每次坐禪,便感到有股氣流如針一般斷斷續續地剌向那痛的位置,我還算能忍痛,沒有下座,很快覺得那能紓緩肩周炎,竟有點治療的效果。那時還未多學習佛法,可減少肉體的痛苦當然成為我學禪強大的推動力。

後來讀了一些大德的書,又知道禪修可帶來氣質的改變。

一行禪師提及他曾因師父找他而太興奮,走路的時候發出了很大的聲音,並把門「嘭」的一聲關上了。他經師父提醒後,以後在他做和尚的生涯裏,每一次開門、關門,都是充滿正念地去做。這種關門、開門的方法,不單單是培養他的正念,同時,它還散發著優美和高尚的氣息。禪師能時刻維持正念,那可要有禪修的工夫啊。

繼程法師多次禪修開示提到「粗」和「幼」的階段。他在書中表示:「一個人如果工夫用得好,當他很專心的時候,速度會自動放慢。吃飯或睡覺,及做其他事情,都會感覺到他的動作慢而緩和,而且很專注,他不會受到外界的干擾。當他的工夫愈深的時候,動作又漸漸會比較快了。[…]但是動作還是很柔、很細的。但有些人,動作慢不一定就柔細,[…]如果工夫用得更好的時候,就不一定需要慢了,但是動作還是很柔、很細、很輕,會感覺到他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時候是很順暢,不會感覺到他的動作很粗魯。」[1]

如果再深入佛法,禪修還能幫助我們打破今生因引業而招感的色身所限制,下次續談。
[1] 釋繼程:禪門過關〈第七講〉行與知的統一 (台北:法鼓文化,2013,初版) p.143-144

文:黃首鋼

修行是有階段的。雖然學佛的終極目標是成佛,但是要求現代佛教徒一開始就不計較人天福報,只注重精神的得益,不易吸引人學習佛法。因此,談到坐禪的好處,筆者先由身體的感受入手,然後是氣質的改變,當中涉及心的穩定,最後才會提到坐禪如何開啟智慧,體證實相,達到悟境和令人得到真正的解脫。


坐禪可以得到甚麼好處,關鍵在於抱著甚麼目標,另外,如果能夠明白坐禪會經歷的不同階段,相信有所幫助,不會感到驚慌或迷惘。階段可分為身和心,還可依很多法師都提醒修習者要留意的「粗」和「幼」兩個觀念来分別。

開始坐禪時,我們身心都很粗糙,對身和心都不太清楚。留意到的身體反應,都必須是明顯的和劇烈的,如腳痛、急促的呼吸、僵硬的身體等。如果坐得較為安定,而身體又多病痛的,往往更有不同花款的氣動;至於內心,則除了受到身體的不舒服深深地牽引,還會給最近發生的人事而不斷糾纏。不過,靜坐高手就開始有較細微的體會。

聖嚴法師曾讚歎「坐禪是發掘並發揮人類潛在智能和體能的最佳方法。[……] 透過禪的訓練不難把普通人改造為傑出的偉人,將天賦低的人變優秀,體魄差的人變強健,優秀者使之更優秀,體魄強健的變得更強健,使人人皆有成為完人的可能。[……] 對常人而言,坐禪可以堅強意志,改變氣質。在生理方面,可以得到新的活力;在心理方面,可以得到新的希望,對周遭的一切環境方面,可以得到新的認識。」[1]他在同書[2]指出:「從坐禪的實習之中,可以得到三大利益:1.堅韌的體魄,2.敏捷的頭腦,3.淨化的人格。」

他引用日本京都大學(KyotoUniversity)心理學教授佐藤幸治(Sato Yukimasa)博士所著《禪のすすめ》(Zenno susume)中的報告,點明坐禪有十種心理方面的效果:

1.   忍耐心的增強。
2.   治療各種過敏性疾病。
3.   意志力的堅固。
4.   思考力的增進。
5.   形成更圓滿的人格。
6.   迅速地使得頭腦冷靜。
7.   情緒的安定。
8.   提高行動的興趣和效率。
9.   使肉體上的種種疾病消失。
10. 達到開悟的境地。

近年備受注意的學者楊定一博士在其作品:〈靜坐的科學、醫學與心靈之旅〉,告訴我們通過不同的研究,發覺靜坐可引發身體正面的生理變化[3],尤其是腦部的改變,如腦波、零能量消耗、活化海馬迴(腦部儲存記憶的部位)、強化副交感神經系統並同時降低交感神經系統,進而使代謝顯著降低等。

不過,禪師們都再三提醒大家必須緊記佛教禪修終極的目標:轉迷成悟,不同外道去靜坐只為了追求身體的改變或身心的愉悅感受,那只是在花園前徘徊,未見園內真正的風光,更未算善用這難得的人身。我們「借助科學的研究報告(是為了)向讀者介紹坐禪對於身心所能產生的效果。此對於已有實際坐禪體驗的人,沒有用處;對於希望嘗試坐禪經驗的人,則有若干誘導作用。」[4]

至於禪修更深入的功能,請容下回分解。

[1] 聖嚴法師:禪的體驗‧禪的開示 (台北:法鼓文化,2002,三版二刷) p.176

[2] 同書 p.178

[3] 楊定一:靜坐的科學、醫學與心靈之旅 (香港:青馬文化事業出版有限公司,2014,初版) p.135-179

[4] 聖嚴法師:禪的體驗‧禪的開示 (台北:法鼓文化,2002,三版二刷) p.180

文:黃首鋼
上兩篇文章已提到禪修對身體的好處,現在讓我們開始看禪修對心的幫助。


談起坐禪,大部份人很自然便聯想起「定」。曾有幾位朋友抗拒學禪,理由是自己不能坐定,好像坐禪是為心定的人而設。

趙國森校長曾在佛學基礎班介紹「定」學(坐禪)時,指出這是「心」的訓練。他慨嘆現在很多人相信若要身體好,需要做運動,樂於爭取分秒去跑步或健身;但是,他們表示不易抽出時間和精神去坐禪。歸根究底,往往因為他們不覺得「心」是需要訓練,更不知道或不相信坐禪可以訓練到那不羈的心。

「心定」有甚麼好處?

佛陀在《佛遺教經》曾說:「制心一處,無事不辦。」其實大家也會覺察到「專心」可發揮巨大力量。只要看奧運體操和跳水選手致力做出近乎完美的動作,除了平時艱苦的訓練,臨場能否保持鎮定和專注,往往便決定了獎牌誰屬。平常生活裡,我們也知臨危不亂是脫身之道,亦是大家共許的美德。

當代心理分析學家佛洛姆(Erich Fromm)在《愛的藝術》書中指出 [1]:

「要精通一種藝術,專注是必須的條件,[…]我們的文化導致人們以不專注的、散亂的情態來生活,[…] 你總是同時做許多事情:你看書、聽收音機、談天、抽煙、吃、喝。你是張著大嘴的消耗者,渴望著並且準備著吞食所有的東西——畫片、電影、飲料、知識。」我們缺乏專注,這可從我們難以同自己單獨相處上看出來。「靜靜坐著,不說話,不抽煙、不看書、不吃不喝,這對於大部分人來說,幾乎是不可能的。他們會變得神經質,侷促不安,因此必須用嘴或手做一些什麼事情。」

另外,很多人「誤以為如果專心諦聽,就更會疲倦。然而實際上正好相反。」佛洛姆認為「任何活動,如果以專注的心情去做,會使人更為清醒(雖然過後會產生自然而有益的疲勞)。而任何不專注的活動則使人昏昏欲睡--同時卻又使人在白天結束之後無法安眠。」

他對「專注」給予定義:「充分的活在現在,活在此時此地。當我現在正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,不去想下一件要做的事情。」

他有一個很有趣的看法:「做的事情是什麼,沒有多少重要性。[…]如果我們能夠專注,[…]重要的事情以及不重要的事情這時都會呈露出新的真實面。」

日本禪師山田耕雲亦認同「要達成任何事情,全神貫注都是必要條件。[…]任何有傑出成就的人無疑都是定力過人的人。」 [2]原來從日本戰國時代直至江戶幕府時代結束,日本武士都會透過禪修來培養精神力。而近年,日本的商界已經習慣把新進僱員送至禪寺接受兩天凡夫禪的訓練 [3]。

他在著作《禪的正門》列出禪宗致力要達成的三個主要目標 [4]:

 磨練定力

 體驗至道或說見性

 體現至道或說人格的完成

禪師表示 「定力可讓我們發展出兩種重要技能:一是把想法落實在世界的能力,一是擺脫被世界控制的能力。要發展出第一種能力,不是非要習禪不可,還有其他方法可以做到;但是,擺脫被世界控制的能力卻是東方的精神文化的最根本。」 [5]他又提點:「定力的深度是無止境的。透過修行磨練它可以獲致各種稱為神通的奇妙能力。[…](但是這些能力)都無法用於解決生死大患,更不可能讓人了解生命的意義和宇宙的奧秘。而且使用不當的話,反而會有害無益。」 [6]

由此,我們開始接觸新的問題:世間的禪修或定力的訓練與佛教禪修有甚麼分別?為何說修定並非終極目標,見性悟道才是禪的最核心關懷?請待下回再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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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 參考佛洛姆《愛的藝術》(台北:志文出版社,1997,重排版)第136-139頁

[2] 山田耕雲《禪的正門》(台北:商周出版,2017,初版)第74頁

[3] 同書第100頁。凡夫禪是禪師在書中按照禪修的動機而介紹的三類禪修之一。另外兩類是大乘禪和最上乘禪。

[4] 同書第73頁

[5] 同書第75至76頁

[6] 同書第76頁

禪修是否只為了快樂(四):禪修的終極目標

曾寫了三篇討論禪修是否只為了快樂的文章,分別從它對身心的好處和幫助入手,但那只算是世間的禪修或定力的訓練,至於介紹佛教禪修的終極目標──見性悟道,轉眼已構想了一年有多,仍未知如何落筆;直至這次在禪修營聽到果醒法師的開示,才算有點眉目。

法師提及當年曾有一位學者帶著一大堆著作上山拜訪聖嚴師父。那位教授學富五車,雖然沒有坐禪的經驗,但是對於禪修的公案或經典,他不是舉一反三,而是舉一反十。他算是尊重師父,希望師父能夠為他印證。

他問:「我可否教禪修?」

師父回答:「我不知道。」

他仍不死心,繼續發表自己的心得及追問師父的看法。

最後,師父的忠告:「你(還未究竟,因)心中仍有相」。

果醒法師簡要地補充:佛教禪修的終極目標──見性悟道,就是能以無分別的心(無相)去看世間有分別的一切現象。

法師教導話頭禪時,一再強調不要當參話頭是猜謎語,因為大家從未開悟,所以沒有可能冀求自己知道答案,足以表示開悟的境界。一切可用文字或概念形容的東西,都是有相,即不是開悟,一如法師所用的波浪論所說:

「世間事物如波浪,每一刹那生滅無常,世人往往將此不斷變化的現象當真、當實在,不知這種想法是無明、妄念。波浪皆來自海水,兩者不可分離。海水是佛性,也是波浪的『體』,波浪則是海水的『用』。」

禪修營期間,法師很不客氣地指出我們進展緩慢或有退心,關鍵在於:「你們不知為何要開悟!」

開悟者能體證佛性,就不再以「波浪」看世間,亦不會被它愚弄;他是以「海水」與世間無礙地相處,超越了空間和時間。

他們曾訪問一些在禪修達到身心統一的學員,其中一個體驗很有趣:學員不能分辨鳥聲或鐘聲來自何方。一切唯心造,更因為無「我」,沒有了相對點,遂不會產生方向和空間的概念。另外,那位學員的佛性,和禪修場內其他人的佛性,可如海水無隔閡地運轉,他算是有他心通的能力。

法師年輕時,曾欲環遊世界,見識一番。後來學了佛法,讀到《華嚴經》,發覺華嚴世界的殊勝和莊嚴,比所有科幻片更加科幻,那成為了法師終生追尋的目標,亦是他學禪最大的動力。

(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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