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11月16日 星期四

《科學時代的因果錄—泰邦奇譚》9


遊魂鬼

巫醫侖碧把他那座泰式兩層樓古屋,擴建成一座小型公寓,才能容納日益眾多的人。這些人從四面八方來求醫問卜、擇日進宅、動土安神、婚喪嫁娶等,各階層人物都有,包括:農夫小販、工商、市民、公務人員,甚至還有老師教授、醫生護士等,有一本厚厚的簽名簿,寫著到訪的人士,便有好些是曾任大醫院的大夫,也甚多官府貴人。毗近的來來往往,遠方的則與親友寄宿在這裡。總之,這公寓式的住家有點像旅店,而侖碧本人則如救苦救難的菩薩。

侖碧不但能用巫術醫治現代科學所不能治療的怪病,且能通過靈界跟幽冥鬼魂溝通。請神請鬼,每每有不可思議的效果或奇蹟,使人驚嘆佩服不已。這天,有位公立女護士和青年教員丈夫,帶著六歲女兒來找侖碧,說女兒被一鬼魂纏著,要請侖碧作法趕走。說實在的,這對青年教員護士,要不是萬不得已,到了「山窮水盡疑無路」的地步,是不會輕易相信這種虛無縹緲、怪力亂神之說的。侖碧明悉來意之後,做了一番動作(稱為「靈界審查」)之後,侖碧說一個年輕女鬼,看中了且愛上了小女孩,要拿這小孩去做乾女兒,這個女鬼是「訕帕衛氏」─遊魂鬼。

「什麼是『訕帕衛氏』?她為什麼愛上我們的女兒?」青年夫婦惘然地問。

「『訕帕衛氏』是印度梵語,是人的死期未到卻死亡的一種遊蕩幽靈鬼魂。」侖碧說。

「鬼分成許多種類,有善鬼、惡鬼、良鬼、壞鬼、厲鬼、野鬼、上流鬼、下流鬼、捉狹鬼、搗亂鬼、惡作劇鬼、貪心無懨鬼、多情鬼、無義鬼、賭鬼、酒鬼、艷鬼、幽魂怨鬼、飄蕩野鬼、風流色情鬼、鰥寡孤寒鬼,還有那未遭業報輪迴的準人鬼等,不勝遑舉。從前太平盛世人鬼分隔,人是人,鬼是鬼,現今亂世人鬼不分。總之,這個看中你們女兒的多情鬼,心地也屬善良,本是飄蕩無定所,那天藏身在一處白蟻窩,小孩到白蟻堆玩耍,被她看上,故每天纏著她玩,已經十二天了。」侖碧半幽默半開玩笑地解說,聽得年輕夫婦緊張且駭然。

如侖碧所說,十天前孩子到鄉下外婆的紅毛丹園遊玩,曾到一處大白蟻窩。外婆警告過小孩不可靠近,但是小孩不懂,回來後便痴痴呆呆,盡說些聽不懂的話。一舉一動失去孩子應有的本性,有時更作些驚人的舉動,如爬上天台或芒果樹,更不用說要去上吊或跳水自殺,害得全家人心惶惶。

醫生診查不出什麼症候,到幾處廟裡請和尚作法澆符水,都不能解決。如今聽侖碧這麼一說,倘若這位多情女鬼真的要把女兒帶去作乾女兒,那怎麼辦?夫婦不約而同地把女兒摟得更緊,恍若惡鬼要把她帶走,使得在座其他來問事的人,也跟著緊張並表示同情,一時之間屋內的氣氛,有點沉悶淒惻。

「沒有辦法把這惡鬼除掉嗎?」一位來請侖碧擇日安土神的中年婦人說:「無緣無故便捉拿人家的女兒 這鬼未免太不講理,太可惡了!」

侖碧說:「辦法是有的,但是鬼不能除,這鬼更不可惡,也是可以講理的!」一聽到侖碧說有辦法跟鬼講情理,青年夫婦雙雙跪下,淚流滿面地向侖碧再三磕頁禮拜,可憐天下父母心,愛子如痴若此。

「這鬼跟小孩有一段宿緣,要在今世了這段緣,不然小孩才六歲,那會在白蟻窩說『很想住那裡』的話,這也叫做宿業!」侖碧說。然後點起香燭唸動咒語「請鬼」來談判。在座的人都有點緊張,尤其青年父母更把女兒摟抱得緊緊的,大家覺得屋內的空氣有點稀薄,彼此之間呼吸相聞,電風扇吹來的風,顯得格外有些寒意,皮膚疙瘩不自然。隔了一會鬼來了,附在那位剛才說要除鬼的中年婦人身上,人鬼相會對白,一場不可思議的奇聞異見於是開始。

經過一番談判,做父母的要求,與遊鬼討價還價,最後這個遊魂鬼心軟了,答應不帶走小女孩了;但要買一個美麗可愛如這女孩的洋娃娃,送到那白蟻窩,並捐錢印一些善書經冊,功德迴向給她,俾他日業報盡了,再輪迴轉世有資糧,不會墮入三惡道。鬼魂又報出她的姓名。做父母的一切無不答應,點頭如搗蒜,也一切如願,圓滿結束。

>遊魂鬼也說要走了,臨走時說這個被她「借竅」的女人,太沒禮貌,剛才說要除鬼,理該把她重重懲罰才對!說罷,雙眼發直,兩手向前伸,直奔到屋前一大片荊刺蔓草叢裡,然後鬼魂便離開,婦人倒在荊莿堆裡。所有的人嚇得駭然奔出來,大家七手八腳幫忙將婦人扛抬出來,滿身被荊莿刺得鮮血直流,一場人鬼相聚的悲喜劇也就結束了。

說了這段「鬼故事」,印證鬼魂的存在,及因果業力的可怕,也唯有修道立德,行功了業,才能消解累世的冤孽債。問神問鬼,不如問心。仙佛說得好:「欲消前生冤孽債,憑你功德可勾消。」



逃脫厄運

孩童時候,我們兄弟姊妹晚上總是喜歡圍繞著母親聽故事,母親勞累了一整天,本已疲倦不堪,但聽到我們吵著要聽故事,精神又振作起來。不知那裡來的力量,一講便是一整個鐘頭,直到我們睡著了,她才休息。這便是世間最偉大的母愛了。時間飛逝,母親逝世已多年,如今再沒有機會聆聽到母親講故事了。

在先母所講的許多啟智、道德寓言的故事中,我記得很多則,其中有一則叫「假吃三官素」的小故事,是講一個人存了一點仁慈之心,在作客時不忍看主人殺雞殺鴨,騙主人說他是持三官素的,就這一念之仁,當天渡船逃過沉舟之厄運。恰巧上個月,我跟一位朋友到內地探親,因我友一念之仁逃避一場災厄,跟那假吃三官素的故事吻合,更使我緬懷起先母的慈容善語了。

上個月,我跟一位短期出家當和尚的朋友到內地探親,這位朋友雖是短期出家當僧人,但修持的教律、戒條卻很嚴謹。他說現在泰國一般的和尚都鬆於持守戒律,而且每位和尚都犯了佛家的第一戒─「不殺生」。即使不是親自殺生,但吃人家供養的,仍是殺生,叫做「為我而殺」。

我們在親戚的農鄉逗留到很晚,才由表弟駕著用犁田車改裝的貨車,從村落乘夜車到京畿。這段路只有十二公里,全是泥土路,且上午下了一場豪雨,雨水滿溢了兩旁的田,所以足足走了一小時才到達市鎮汽車站。滑溜溜的泥濘路,汽車本來便駛得很慢了,我擔心到車站趕不上第一班車,那便須多等兩小時,才有第二班車。可是一路上,和尚朋友再三吩咐表弟,盡量放慢速度,不要碾壓到路上的小螃蟹,因為水滿溢之後,魚蝦小蛇等都非常忙碌而來來往往。

和尚朋友除了吩咐駕車者小心放慢速度(本來就慢得不能再慢,沒有速度可言)外,他還三兩次叫停車,走下去把幾隻「橫行天下」的小螃蟹,撿起放回水田裡,還有幾條小土虱魚,擱淺在路中央水漥,一一把牠們放回田裡。我心裡真有點不服氣,認為和尚總是花樣多,要不然就是假慈悲。等到第三次叫停車,我便耐不住氣提出抗議了,說這樣停停走走,本來便很晚了,到城裡可能趕不上車。好心腸的和尚說:「第一班車趕不上,不是還有第二班、第三班嗎?再不然明天不是也有車開行嗎?」

真給他氣得一佛出世,二佛昇天。如果是在幾年前,我一定丟下他自己走了,現在總算還有點小涵養,忍耐著,只在心裡暗罵他。不出所料,到達城裡車站,第一班剛剛開走,第二班車則要多等三個小時,因為今天客人少,第二、第三合併成一班。

我們打發表弟先回,和尚便悠然自得坐著閉眼入定,不比我的焦急,無可奈何走來渡去,好不容易等到汽車進站開行。夜的序幕也遮蓋了大地,汽車在荒野的柏油路上奔馳,外面一片漆黑,車廂裡的電視開著,錄影帶播著詼諧逗趣劇,大家聚精會神看得甚是開心,也不知時間跟路程競跑,這時眼皮有點不受指使,自然而然合上了。

汽車突然放慢速度,終於停下來。黑暗的馬路中央,停著一輛警巡車,車頂上的警訊燈閃爍旋轉,甚是刺眼。路旁停著一排數十輛大小汽車,全都開亮著車燈,不用說又是發生車禍。我跟著下車走到前面去看,不得了!大家忙著扛屍體和受傷的人。有兩輛大車傾倒在路旁,一輛是十輪貨車,一輛是長途客車,路邊還排著幾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,一片噪雜。有的說已發現十三具不會呼吸的人了,有的說二十多個人斷了手腳,也有的已送到附近醫院。

原來這輛傾覆在路上的冷氣巴士,便是我們趕搭不上的第一班車,先行開到這裡,為超越一小貨車,而跟十輪貨車撞個滿懷。我看得心驚膽寒,雙腿發抖,跑上原車。看看和尚朋友還閉眼入定,對外界所發生的事無動於衷,我不覺感到熱淚奪眶而出,合十向他頂禮。

阿就是蘭姊六個兒女—四男二女之中,最小的兒子。三年前,溺水死了,死時才十五歲。

阿就雖然只有十五歲,但卻長得一副大人模樣,舉止談吐有大人的風度。自六歲即喪了父親,非常體貼母親,每天放學回家,總是依偎著母親。他除了學業成績名列前茅外,同時還會煮飯做菜,幫忙家務,很得哥姊們的疼愛,蘭姊更視為命根子。

那天學校放假,老師帶他們五十多住同學到北部大水壩游河,不料阿就被水溺死了。當屍體運返家門,蘭姊哭得死去活來,使人見了為之心酸。二姊美玉替阿就換衣服、擦粉梳頭。在入棺之前,用一枝原子筆在他的手臂寫著「濃就」(泰文字),並圈了一圈藍色墨水。喪事便在一片悲淒氣氛中完成,火化之時,蘭姊在火葬台畔對著相片說:「就兒如愛媽媽,再來投生我家。」說完即昏倒。

半年後,蘭姊的大媳婦產下第二胎,一出世,手臂就有一圈藍色墨水痕,隱約有「濃就」二字。現今已三歲多,乖巧可愛,聰明出眾,跟他祖母蘭姊特別親,而大家都認為是阿就來轉世的。

另外,在內地有一隻懂人性的水牛,已有四歲,一連六度被賣進屠宰場,被殺前,都是用兩隻前腳跪地求饒,雙眼淚流不止,使得殺牛的大哥心軟,下不了手。連被放過六次,成為轟動一時的大新聞;最後有一位洋人被其靈性感動,出錢買下放生。

這則新聞經報紙、電視、傳播界的報導,傳到一位高僧「阿曾」處。這位阿曾能知三世因果,當他入定之後,說出一段警世箴言:這條牛前身是戶位某府某縣的縣長大人(因其後代子孫還健在,故和尚不肯道出姓名),這次轉世為牛已是第九次了,也是最後一次。古德云:「一世為官九世牛」,便是這個道理。

這位投胎牛身的縣長大人,做官時雖沒什麼仁政善績,但也沒做什麼大罪惡。然而貴為一縣之長|一方的父母官,難免造下不公的冤情。諸如每年縣長生日時,人民殺了許多禽畜來孝敬,還有許許多多有心或無意的罪、過、錯,都會造成一世為官九世牛的因緣。

就因為這是最後一次轉世牛身,所以這條牛才能屢次求得饒命—其最大的因素還是因為業債償完,才能每次遇到心腸軟的屠夫。這便是人死後轉世的故事,可怕的因果律。
一個死多次的人

一個星期天的下午,暉嫂和她守寡的女兒駕車來接我,要我陪她們到新港求問大聖爺指示:重病中的暉兄,何時才會死?

這就荒唐了!從來求神問佛只有祈求病人早日平安,從不曽聽求問什麼時候死的。在車上,暉嫂知道我心生疑惑,便對我說:「暉兄臥病十一年,花去了數百萬銖醫藥費,眼看家產就要花完了,他的病卻一直不見好轉。甚至有三次,已經替他穿上壽衣了,隔了一晚或半天,忽然又清醒。這一回是第四次昏迷,要不要先幫他穿壽衣呢?」暉嫂聽說大聖爺很靈驗,因此請我帶路,前往求問「這次會死嗎?還是死不成?若還不會很快死,是否可請求大聖慈悲,快點帶他『上路』,以免受病苦的折磨。」暉兄自得病以來,已有十來年。我曾探望他幾次,每回看到他痛苦的模樣,真的希望他早日死了好,最低限度肉體上可得到解脫。說話間已到大聖廟◦每逢星期日,齊天大聖降鸞,為眾生治各種疑難雜症◦我向來對鬼神不輕視也不諂媚,曾寫下前賢贈言以為座右銘:「信鬼、敬神、拜佛、學佛,是幾件看是相似而其實是不同的事,需要用智慧去分辨,要多看聖訓,多親近善知識。自己起心動念要光明正大,暗室不欺;不要有貪妄心,不要有不良的企圖、邪念,才不致被鬼迷著心竅。」我們來晚了,登記的號碼在百數以上,要等很久才能輪到。我忽然想起「法律不外人情」的俗話,不知可否改成「仙佛也講人情?」於是就請熟稔的廟中理事幫忙,請他到大聖駕前疏通—「遠來有優先權」。承蒙大聖爺慈悲,有求必應,准許暉嫂母女先進去求問,我則在外喝咖啡等著。>隔了一會兒,母女愁眉苦臉出來,向我招手上車。我急忙問她:「大聖爺有何指示?」暉嫂慢吞吞地轉述:「他的業債還未還完,不會輕易死去。冤孽還要磨他一段時期,花他多點錢財,才會讓他死。」 「這就惨了 !」駕車的女兒接口說:「家產已快花完了,再拖下去……」母女談話的語氣都好似盼望病人早點死,很疼惜錢財。我默默聽著,很不是味道。暉兄一生拚命,吃盡苦頭,為養活一家老小,什麼工作都做,最後從事殺生的行業。起初每天殺十幾二十隻鴨,調味成滷鴨,再用機車載到市郊組屋兜賣◦由於他滷的鴨味道好,於是生意日漸興隆。從用機車載改用小貨車接運,再發展到用大卡車配送的滷鴨工廠。據說現在京畿市郊許多大馬路旁的滷鴨攤販,便是暉兄發明的。原來暉兄在市郊幾條車輛多的馬路攤販邊,寄放一隻凳子、一個玻璃櫥,擺吊十多隻滷鴨。那些小販不必投資分毫,便能做生意,賣不完的,晚上還可收回。每天若賣出一、二十隻,便有幾百塊錢賺。因為利潤不錯,攤販們一時相爭,蔚成「滷鴨馬路」。更有許多小販為招攬生意,掛起「郭靖滷鴨」、「洪七公滷鴨」、「展昭」、「包公」等牌子。

沒有幾年的時間,暉兄賺了許多錢,接著便買地置屋,兒女也送上高等學府。後來有人仿效他做生意的手法,想要搶他的地盤,也同樣上門送貨,有賣出才收錢,而且增加利潤。起初幾天,那些貪圖厚利潤的小販紛紛轉投新工廠,但是三五天過後,全都重新回來。原來新工廠的滷鴨還不到收攤時,便飄出腐味,尤其是大熱天,到了傍晚時,便有滷鴨生蛆,臭味陣陣難聞。反觀暉兄工廠的滷鴨,就算是擺個三天兩夜,也不會變質有腐味。這便是獨門技術,最高商業機密,不足為外人道也。

然而,世間沒有永遠的秘密,尤其是攢錢的技術。故有人千方百計窮究,終於秘密公開了。大凡食品為保存久藏,都是添加防腐劑,但是有一定的期限;而暉兄竟然採用注射人類屍體的防腐劑。這種防腐劑藥效強烈,一經用水滲浸過屍肉,雖然經過好幾天,還是硬繃繃地挺直著。

現在的捕魚船已不必像從前,每次出遠海要載上半船冰塊,以冰凍捕獲的魚蝦。捕魚人只須備上幾公斤死屍防腐劑,便能讓一大船魚蝦七天不會腐壞。市場上的肉品,也多數用這種藥水浸泡。現代人吃了太多肉類,無形中在身體裡囤積了大量的防腐劑,對身體的傷害不可言喻。自從他人也如法炮製後,暉兄的滷鴨生意便一落千丈。雖然如此,暉兄也賺了不少錢,但也因此造下很多惡業。

暉兄在生意最鼎盛的時候,一連作了三大發明—便是殺鴨機、拔毛機、剖腹器—一天之中,殺了三四千隻鴨子,一年内便殺了百萬條生命,這麼多的業債怎樣也是還不完的。大聖爺說他業債未完,冤孽纏得太凶,不會讓他死得太快◦原來暉兄死很多次是有理由的, 所以叫死多次的人。

但願大家皈依正道,返回本心,抱守「同體大悲」的情懷。有詩云:「我肉眾生肉,形殊理不殊;休令閻君斷,自問應何如?」

2023年11月6日 星期一

《科學時代的因果錄—泰邦奇譚》23


良家婦女

「良家婦女」這件事,雖然已經近四十年了,但在年近七十歲的王永水老先生心中,還是記憶猶新,津津樂道。

王永水是一家小型製鞋廠的老闆,也兼任推銷及收賬,什麼事都要自已做,屬於家庭式小工業。因為請不起內地推銷員,每個月都要自己跑內地約廿餘天,剩下十多天的時問便是進原料生產。這是約四十年前旅居泰國華僑一般創業者—白手起家的成功人物寫照。

月初,王永水照例到東北線賣貨並收賬,最後一站是廊開府。廊開府跟寮國首都永珍市只有一河之隔,商家多做兩國生意,市場很熱絡。永水跟往常一樣,先到旅館開房寄放行李,然後趕時間先拜訪客戶送帳單,下午再回旅店休息兩、三個小時,接著第二度到客戶收賬並且登記貨品。從前超市百貨商行還沒有崛起,內地各府都擁有好多家「二盤」,出口商的貨物,都要依賴二盤商為「代理」。永水習慣投宿的這家旅店,被稱為二流半的旅店,一方面是價錢比較便宜,另一方面是幾年來跟管房的「阿哥」熟稔,不管什麼時候,譬如旺季節日旅店客滿,「阿哥」一定會想法子讓他有一個歇宿。永水又是出外人,從不忘記送些小費,同時「阿哥」也常介紹一些歡場女給他服務,也從中抽些油水。據說內地一般二、三流旅社,管房的經理薪水很少,收入全靠小費及油水。而一般單身商旅客人,在異地生活無趣,便時常逢場做戲以解決寂寞。

永水在房裡休息片刻之後,正要出門,「阿哥」神祕地走來對他說,有一個寮籍的良家婦女,抱著幼兒來尋找丈夫,可是丈夫已經遷移別處;婦人找不到丈夫,錢也用完,除了沒有車資回家,還欠了一夜客店房租,不得已,願意賣身一次,只要二百銖錢,五十銖錢還房租,剩下買奶粉和當車資回家。老哥可有意?

永水沒有說什麼,揮手叫他帶來看。

一會兒,「阿哥」後面跟著一個年紀約二十四、五歲、皮膚白皙、面貌也頗為清秀的少婦進來,又說了一句「良家婦女」,然後神祕地扮了個鬼臉退出去,順便把房門關上。永水叫她坐在椅子上,只見她愁容戚戚,不敢抬頭,懷裡有一個嬰兒,有意要將嬰兒放在地板上,永水示意她不要放下。他雖然不是好色之徒,但是旅途也偶爾玩玩,不然「阿哥」不會甫一見面便推薦女人。可是那天,他好像有什麼不愉快,一看到眼前這個楚楚少婦,內心浮湧著同情、憐憫。而「阿哥」一連說了二回的「良家婦女」,更使其良心發現,他自己也有妻女。這時心房急烈跳動,倒了一杯冷開水,一飲而盡,又搬了一張椅子,坐在她對面,問她為什麼來這裡賣身?是不是如「阿哥」所說的尋夫不遇?

少婦泰語不大流利,還沒有開口先流淚,點頭說道,丈夫在本府操三輪機車的職業,已經有半年沒有回家,錢也沒有寄回來。有人說他在這裡已有外室,她向人家借了一百銖錢做路費,過河尋夫,可是有同鄉的三輪車夫說,她丈夫已經到了別的府治,地址不詳。她錢已用完,還欠房租五十銖,所以「阿哥」介紹她找客人除了還房租以外,還要多給他五十銖做介紹費。

永水是個老江湖,察言觀色,知道婦女所說的不假,暗罵「阿哥」這個壞蛋沒有良心,是個見錢鬼!於是站起來,摸出一張五百銖的鈔票遞給她,說道:「妳趕快回家吧!房租和阿哥的服務費我來處理。丈夫既然已經搬了住處,以後探聽到了再去尋我。妳趕快回去吧!外面危險,尤其帶著小孩!」

小婦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,尤其在這個混濁、肉慾橫流的社會,還有這種好人。而站在對面的年近中年漢子,一臉莊重真誠,拿著一張鈔票,分明不是作夢;於是趕快把孩子放下.趴在男子的腳跟前,磕了四、五個響頭,眼淚如同泉湧一般,情不自禁地抱了永水的腳趾,嗚咽說道:「上天會保佑您和您的家人!」說罷拜了三拜,含淚抱著孩子走了。

永水的心情混雜,思潮起伏,感嘆人生的際遇,有種種的生離死別和求不得之苦;而這個小婦人的談吐舉止,分明是個受過教育的人,竟然也淪落到這樣的地步;心裡再暗罵「阿哥」這個混蛋,簡直是乘人之危,趁機打劫。

一天的工作生意,順利完成,永水傍晚照例在華僑學校旁的「老趙潮州菜館」吃晚餐,並準備隔天早上搭乘快車回曼谷。不知道這天高興生意比以往好,還是嘆息人生的悲歡離合無常,吩咐了一瓶啤酒獨飲。忽然有人輕聲叫著他的名,並且走過來,不等招呼便坐下;原來是以前在橫街做紗布生意的客戶,但已經有多年沒有交易了。坐下便問:「有沒有厚塑膠布,需要很多。」永水說:「已經沒有經營這類貨品很久了,但是如果真的急需可以代辦,可是要現金交易,先錢後貨。」客戶說:「不成問題,只要不耽誤時間,有貨繳交,不會被罰就好了。」於是用小計算機算出尺碼,永水不客氣每尺加了幾乎百分之十的利潤,客戶簽了支票,然後握手互道晚安。華人做生意,便是這樣講信用,沒有看見貨先交錢,也不必簽什麼單據合同。

回到旅社,算一算,這宗意外的生意,輕而易舉地賺了萬多銖,在當年黃金每兩才三百銖錢,這筆純利實在可觀。打了個電話回家,老婆喘著氣說,傍晚有一個賊人偷進家裡,劫去了一些金錢,但不多。永水不再多問,因為聽不太清晰,匆匆地收拾行李,搭乘夜車趕回曼谷。

永水的小型家庭工業,原來是兩間四層樓的巷內排屋,住家臥室在四樓,三樓二樓有幾部輕型縫紉機和工人宿舍,一樓便是廚房和客廳,一點也看不出是一間小型工廠。傍晚時候,太太帶著十五、六歲的小傭人,到臥室收拾東西,剛剛打開房門。立刻被人推倒把門反鎖,亮出一把尖刀說要劫錢!只要一些金錢,不抵抗便不傷害;又取出借來的尼龍繩,竊賊二人便分別把主僕綑綁好,進行搜掠,正如同賊人所說的,只要金錢,其它的東西不要。就這樣劫了一些首飾金錢,那個年輕的小賊人,忽然浮起淫念,剝脫小傭人的上衣,但是那個年紀大的不同意,說不要耽誤時問,趕快逃走,並且加重語氣說:這是「良家婦女」。然後匆匆逃跑。看來這個盜賊還有一點良心。

永水細聽太太在驚悸之餘所說的話,當聽到那句「良家婦女」,整個人險些昏倒。



捕 「蜥 蝪 」的 人

吳先生是泰國華僑,是位土產收購商人,由於資本少,只能現買現賣,所以利潤不多。最近有人介紹他收購蜥蜴的利潤豐厚。但是吳先生只做了三個月,便不做了,朋友們都替他可惜,好好的厚利生意不經營,卻甘願再幹那種既粗重、利潤微薄,收購蔥頭、蒜頭的生意。但是吳先生並不覺得可惜,一定有他的原因。

        為甚麼收購蜥蜴的利潤非常豐厚呢?那麼要從「蛤蚧大補酒」談起。

        古代名醫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提及:「蛤蚧補肺益氣,補腎益精血,定喘止嗽等。」中醫治痰喘都以蛤蚧為主藥。因為蛤蚧有補腎益精血的功效,所以市面上暢銷「蛤蚧大補酒」。

        蛤蚧被製藥商用來浸酒,需求大增,過份的捕捉使蛤蚧幾乎絕種了。於是藥商便以類似蛤蚧的蜥蜴來代替。現在中國境內連蜥蜴也捕得近於絕種。所以藥商便轉向盛產蜥蜴的泰國進行採購。泰國東北部的農民在農閑時,以捕捉蜥蜴增加收入。有的農民甚至放棄耕種,專業捕捉蜥蜴致富。其中阿素旺這一家人,便是以捕捉蜥蜴致富的典型例子。

        阿素旺夫妻和孩子一家三口,以前極貧窮,田地是租來的。但是自從改行經營捕捉蜥蜴之後,才短短的三年,便擁有十多畝地,還分期付款買了一部小貨車。有這麼豐厚的利潤,鄉民都很羨慕,於是掀起一股捕捉蜥蜴的熱潮。

        因為農民每天最多只能捕捉到十幾隻蜥蜴。而阿素旺較富裕,有流動資金,所以除了自己捕捉之外,還向鄉民收購活蜥蜴回家製成蜥蜴乾,然後再賣給收購商,估計死在阿素旺這家人手裏的蜥蜴,每天多達幾百隻之多。

        促成吳先生放棄收購蜥蜴的原因有兩個。

        第一個原因:

        有一天吳先生在阿素旺的屋前,親眼看見阿素旺在製作蜥蜴乾,被他捕捉和收購回來的活蜥蜴,先用拇指和食指揑住牠的頸部,另一隻手用利刃從頸部割下去,剖開腹部,挖空內臟,此時蜥蜴還未死,便用削好的竹枝尖在腹部一插,直插到尾巴,那條尾巴不停地掙扎搖擺,一雙眼睛亮晶晶直瞪着人,然後拿去曬乾。當時吳先生看到這殘忍的一幕,不禁打了一個寒噤,掉轉了頭不敢再看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 第二個原因:

        在那一年的三月份,正值泰國一年一度的盛大潑水節,全國都放假。那天吳先生從清邁回曼谷途中,在山區公路上看見一場車禍,一輛小貨車翻落到公路邊的山坑裏,當場死了三個人,這三個人便是阿素旺一家人─父母兒子。

        這天雖然是潑水節,但是阿素旺還是不休息,繼續他收購蜥蜴的生意。結果在山坡公路上發生車禍,小貨車翻落在深坑裏,妻子和兒子飛跌在車外,屍體殘缺不全,死時眼睛還張大着亮晶晶的,跟蜥蜴死時一模一樣。更慘不忍睹的是阿素旺本人,從車廂裏飛速彈出來,不偏不倚地跌落在一支被修路工人斬去一截的竹竿上,從肛門裏插進去,直穿串到口腔外,更加像插蜥蜴曬太陽的慘狀一樣。

        吳先生看見他一家三口慘死的現狀,不禁毛骨悚然,只道:「報應!報應!」從此不做這種生意。

        備註:

        蛤蚧:爬行動物,形似壁虎較大,頭大,背部灰色有紅色斑點。

        蜥蜴:爬行動物,身體表面有細鱗片,有四肢,尾巴細長。雄的背面青色,有黑色直紋數條,雌的背面淡褐色,兩側各有黑色直紋一條,腹部呈淡黃色。



死後轉生

阿就是蘭姊六個兒女—四男二女之中,最小的兒子。三年前,溺水死了,死時才十五歲。

阿就雖然只有十五歲,但卻長得一副大人模樣,舉止談吐有大人的風度。自六歲即喪了父親,非常體貼母親,每天放學回家,總是依偎著母親。他除了學業成績名列前茅外,同時還會煮飯做菜,幫忙家務,很得哥姊們的疼愛,蘭姊更視為命根子。


那天學校放假,老師帶他們五十多住同學到北部大水壩游河,不料阿就被水溺死了。當屍體運返家門,蘭姊哭得死去活來,使人見了為之心酸。二姊美玉替阿就換衣服、擦粉梳頭。在入棺之前,用一枝原子筆在他的手臂寫著「濃就」(泰文字),並圈了一圈藍色墨水。喪事便在一片悲淒氣氛中完成,火化之時,蘭姊在火葬台畔對著相片說:「就兒如愛媽媽,再來投生我家。」說完即昏倒。

半年後,蘭姊的大媳婦產下第二胎,一出世,手臂就有一圈藍色墨水痕,隱約有「濃就」二字。現今已三歲多,乖巧可愛,聰明出眾,跟他祖母蘭姊特別親,而大家都認為是阿就來轉世的。

另外,在內地有一隻懂人性的水牛,已有四歲,一連六度被賣進屠宰場,被殺前,都是用兩隻前腳跪地求饒,雙眼淚流不止,使得殺牛的大哥心軟,下不了手。連被放過六次,成為轟動一時的大新聞;最後有一位洋人被其靈性感動,出錢買下放生。

這則新聞經報紙、電視、傳播界的報導,,傳到一位高僧「阿曾」處。這位阿曾能知三世因果,當他入定之後,說出一段警世箴言:這條牛前身是戶位某府某縣的縣長大人(因其後代子孫還健在,故 和尚不肯道出姓名),這次轉世為牛已是第九次了,也是最後一次。古德云:「一世為官九世牛」,便是這個道理。

這位投胎牛身的縣長大人,做官時雖沒什麼仁政善績,但也沒做什麼大罪惡。然而貴為一縣之長|一方的父母官,難免造下不公的冤情。諸如每年縣長生日時,人民殺了許多禽畜來孝敬,還有許許多多有心或無意的罪、過、錯,都會造成一世為官九世牛的因緣。

就因為這是最後一次轉世牛身,所以這條牛才能屢次求得饒命—其最大的因素還是因為業債償完,才能每次遇到心腸軟的屠夫。這便是人死後轉世的故事,可怕的因果律。


植物人

摯友仁兄病重住進醫院,急電叫我見面,拜託幾件事,我都一一替他處理圓滿,只有一件比較費時且複雜;但老友一場,最後一次請託,再麻煩也要替他辦。

仁兄還不怎樣老,只有六十一歲。在八年前一次「食會桌」時,跟朋友發生劇烈口角,兼之身體肥胖有高血壓,爭執時斷了幾條腦細血管,左邊系統允肉癱瘓,成了「半身不遂」症。上個月又在浴室跌倒,自知不久人世,所以要在活著的時候把心願完成。然而仁兄最後的這樁請託,有涉及大量公財和法律,我要求他一個兒子共同來處理;他不肯,說老友一場,怎樣也要讓他死得瞑目。我便開玩笑說:「那你便還不要死,等我把這樁事辦圓滿後,你再死吧!」他也笑著說:「如果你十年未辦理好,我不是還要『拖磨』多十年麼?」而當天晚上,我便搭乘夜行車北上,到泰北重鎮,替仁兄處理這樁事。

原來在二十多年前,仁兄首我到這城鎮遊玩,恰巧友人介紹,便買下市郊一片土地,可以建二十多間商店;過後十多年沒有來過,只由租戶郵寄租金。當年仁兄是無意購買的,曾說將來把土地售出,全部款項贊助社會公益,沒料到地方發展迅速,該片小土地已成為鬧市中心。

仁兄一直很忙,忙到最近半身小癱住進醫院,我前往探望他,閒談時說到該片小土地已成為黃金地帶,地價漲了百倍,我建議趕快售出,全部款項連同本錢,一併胡贈給當地醫院,他也同意了。因為他已知道再多的錢財,也不是自己的,轉眼成泡影,一點都帶不去;他已悟到世間一切的東西,儘管擁有極高的社會地位、學術聲望與龐大財富,也不過借給我們幾十年受用而已,最後都要歸還給世間。人能帶得走的只有罪過與功德。

在仁兄病發時期,我曾幾次到該城,跟當地醫院商量,承蒙院長關心,建議最好在醫院範圍內建一座保健療養院,建成後捐獻給政府,由政府來管理。我把這建議對仁兄說,正中仁兄下懷;他現在是半身不遂,深深體會到健康的幸福,身體保養的寶貴。那片小土地連同二十座建築物,分成二十塊地契,每一塊售價一百萬銖,合起來共二十座建築物,分成二十塊地契,每一塊售價一百萬銖,合起來共二千萬銖;現租賃戶有優先購買權,若照時價,該片地每塊地皮躴二百萬銖之鉅。但我主張建一座保健療養院一千五百萬銖,連同五百萬銖器材便已夠,多的錢也不知怎麼用,倒不如便宜些給買戶,所以皆大歡喜。

這樁事原則上便這樣進行,可是我和醫院院長兩人都缺乏地皮買賣的知識。二十戶買主全部把錢貯存在銀行,跟銀行訂合約,將地契證據抵押給銀行;因照時價每間便宜了百萬銖左右,銀行也樂意接受。金錢預算全解決了,建築也已投標完滿,儀器材料也跟公司簽了合同,真是天衣無縫,恰恰好二千萬銖。說我們對地皮無經驗,就是地皮證件由整片分劃成多頁,買地人各擁有地契主權;照土地廳明文規定,分售地皮要交盈利稅外,還有一則不在規定之內,那便是土地廳一位負責人─叫蓮枳姐的二等文官,跟我們酌盤,從量地到簽證,她負責到完成,每筆手續費十萬銖。

那還了得!這片小地皮分劃成廿頁契證,差不多二百萬銖,經過我和院長跟她多次請求,說賣方把錢全部捐獻公益,酌量減些,但她不肯。院長說無論如何,這筆手續不能跟仁兄拿,只有另想辦法。於是拖緩了好幾個月的時間,承包公司說,時間拉太久,器材漲價,惟恐二千萬還建築不來。最後跟蓮枳姐要求,但是她斬釘截鐵,只肯減至一百五十萬銖,由二十位賣戶分擔,時間又拖了四個多月。

經過兩年六個月的時間,一座雄偉具規模的保健療養院,以仁兄雙親的名字為院名,終於跟各界見面了。衛生部長親自蒞臨主持揭幕,仁兄坐在輪椅上,由護士扶著,含著淚和衛生部長並肩拍照留念;政府還奏稟皇上,賜給仁兄一枚金別針,部長親自替仁兄別在衣襟上。揭幕完畢,參觀院內佈置建設,最新儀器和九位住院保健病人,其中有一位是兩年前車禍傷了大腦,日前才轉來的植物人,二十一歲,是蓮枳的兒子。

原來兩年前,土地廳職官蓮枳,敲賺了一筆地產過名額外的錢百多萬銖,買了一部跑車給她唸大學的兒子。才三天兒子便出事,車撞橋頭,斷了所有知覺神經;醫了百多萬銖,最後變成植物人,如樹木一般,沒有其他知覺。轉進來的這一天,剛好就是保健院落成的日子。

《科學時代的因果錄—泰邦奇譚》22


毒蛇

有一個星期日群兄約我到監獄,探望一位曾在銀行界服務的朋友。他在銀行貸款部當主管,每天看見一大堆一大堆花花綠綠的鈔票,難免心癢而起貪念,於是運用職權偽造證件,巧妙地把一部份款項轉移到自已的帳戶,同時開始過著揮霍的生活。可是沒有經過多久,被銀行查獲,遭到拘捕押進牢獄。雖然他一時起了貪念,如今身陷囹圄,實在是自作自受;但是我們做生意的,也時常承蒙他高抬貴手,貸款週轉,這時有難當頭,在情義上前去探望,也是應該的。

這天,恰好是監獄當局每月一次延請宗教界人士為犯人講道的日子,題目是:金錢與毒蛇。

故事說:有一對農夫父子在耕田的時候,看見佛陀和弟子們經過。這時佛陀忽然對弟子說:「阿難!你看見嗎?毒蛇!」阿難回答說:「是的,師父,是毒蛇!」說完後師徒匆匆地避開走了。農夫覺得奇怪,上前一看。哇!不得了,是一堆黃金和白銀。父子大喜,於是合力搬運回家,而心中暗自嘲笑佛陀做和尚太久,已經有一點痴呆,連金銀都不懂。

歡喜沒有多久,事情便發生了。

原來這些金銀,是盜賊在夜間從國庫盜來的,因為太多搬不動,丟棄一些在田裡。官府查訪得悉,農夫忽然有大量的金銀,認為跟劫國庫的盜賊有關,於是捕捉下獄,等待定罪。便這樣,農夫父子受了無妄之災,怎樣申辯都不能洗脫罪名。只等國王命令到來,便要被行刑。這時,農夫忽然心血來潮,想起那天佛陀對阿難的對話,便有所感地對兒子說:「阿難!你看見嗎?毒蛇!」兒子也感慨地說:「是的,師父!是毒蛇!」

這對父子奇怪的對話被獄卒聽到,便報告上司。國王得知佛陀也曾經看見這些金銀,知道農夫父子是冤枉的,於是就把他倆釋放了。

這段故事流傳到現在,也時常被拿來警惕人們,把金錢比喻成毒蛇,隨時隨地會吞噬人們的性命。一講再講,不斷地教導眾生,對金錢的使用要千萬小心,尤其是非分之財,更不可貪求。這位銀行職員聽了以後,懊悔不已,遺憾沒有早些聽到這個故事,今天才會被毒蛇噬咬。

其實,這位朋友如果在還沒有進入牢獄之前,聽到和尚講的這段故事,也未必不會用計謀偽造證件,轉移錢財;反而會認為出家人在編造故事。不會像這個時刻,身繫牢獄、心懸家眷的時候,聽來的深刻感受。


廣府先生

先生不知道是那裡人,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到本埠,大家只知道「廣東飯店」裡住了一位會替人把脈看病的醫生。廣東飯店主人是廣東省三邑人氏,而這位中醫師便被人稱為「廣府先生」。

廣府先生的醫學淵博,知識豐富,不論是內外科、陰陽表裡、燥溼寒暑、肝腎心肺脾各臟經絡、穴道血氣,都能了然通透,可說深得歧黃之術。甚至於很多西醫不能治的病症,經先生以傳統的望、聞、問、切診斷,再使用湯液藥滋,或幾劑偏方中草藥,便能豁然而癒。所以凡是曾經讓先生把過脈、治過病的人,沒有不稱讚道謝,並且互相傳介,於是「廣府先生」的大名遠近知曉。也有人開始研究先生的身世履歷,但最後還是叫廣府先生。
先生公祖是世襲的良醫,傳到先生這一代,家道中落,除了祖傳的淵博醫術以外,其它一無所有。所幸有一技之長,雖然流浪江湖,還有起碼的生活條件。這時雖然已有五十多歲,但是孑然一身,寄居在同鄉家裡。有人說先生在家鄉廣東新會,本來有美滿幸福的家庭及祖傳龐大的產業,但是時逢亂世,迭遭不幸,家破流離,最後淪落海外,輾轉到這裡;又有幸遇到同鄉,便暫時借住,以祖傳的精湛醫術,餬口度生。因此他對人生沒有什麼信念及願望,可以說是一個玩世不恭,笑傲江湖的人。他每每把看病的潤金,當天都花完;有時候一天能掙到比一個教書先生的月俸還多,他照例一天花完。他說:替人看病的錢是不能留著過夜的。在他的字典裡,找不到「明天」二個字。他出手闊綽,又闊達、闊氣、闊落,遊戲人間,花月歡場的女子稱為「四闊先生」。
其實先生花在歡場中的錢並不多,而涉足風月場 所也近似遊戲,點到為止,從不拖泥帶水,但是賭場才是他一擲千金的所在。每天的錢除了吃喝以外,幾乎全都擲在賭檯。但他也不留戀,錢一輸光便拍拍屁股走人,絕不糾纏不清,絕不貸借拖欠,絕不含糊領情,絕不多情難捨,所以在賭場中又被稱為「四絕」先生。對於飲食,先生絕不含糊,講究精美,每餐都有佳餚美饌,以顯示系出名門望族。而抽進口香煙,飲外國酒,更是先生的日常生活。有一次,政界紅人仰慕先生的醫術高明,專程請他替夫人治病,招待住在豪華酒店,每餐不是山珍便是海味,兩個多月以後,一品夫人的怪病治癒了,除了厚禮、大紅包之外,遠特別贈送了一瓶貯藏三十年的外國老酒。紅包金錢先生固然喜歡,而陳年老酒更是先生的最愛,捨不得用大杯「牛飲」,因此不能放在住所,惟恐嘴饞一天便喝完了,所以想出一個辦法,寄放在最近收的一個徒弟家裡,並下定決心:不要大杯牛飲,只要小酌品嚐。然而,這一天,他並沒有走遠,甚至有人請他看病,他也推說沒有空;整天遛達在徒弟的家店前後,轉來轉去,每轉一次便品嚐二小杯。 到了傍晚,這瓶約三十年的老陳「紅毛酒」,已經被他另外貯藏在肚子裡了。
飲食,是一件大事,原來「廣府先生」是世家望族的後裔,雖然寄居同鄉,三餐不愁飢餓,但也喜歡進入廚房展露炊煮的手藝。他拿手的好菜有涮羊肉、八珍海蔘膏、燉狗肉,火候到家,香味四溢。還有像川味炊棗雞、烏猴果子狸、毒蛇穿山甲、珍禽異獸野味等等,極盡饕饕之能事。又不時殺貓宰狗,弄到跟同鄉飯店老闆翻臉,最後被趕出飯店。原來鄰居人家時常聽到狗鳴貓叫聲,有人甚至於傳說「廣東飯店」賣狗肉,繪聲繪影地說該飯店的美味湯汁是貓和蛇煮成的,饅頭香腸是狗肉所製造的,弄到飯店的生意大受影響。同鄉老闆一怒把他趕走。他雖然離開了,但人家還是稱他為「廣府先生」。
廣府先生的私生活雖然荒唐,近乎玩世不恭,憤世疾俗,但是對於看病處方一點也不含糊馬虎,辨症嚴謹靈活,運用隨機得宜。他常說:「醫之道非精不能明其理,非博不能致其約;要能知天時運氣之序,生命吉凶之數,虛實之分,順逆之作;原疾病之輕重,草藥制之多少;貫徹洞幽,不失細小,方為良醫。」先生幾十年的臨床驗證,可以說療效卓著,醫好了不少的奇難雜症。

有一個得胃病的人,起初是胃寒,吃東西便吐出來,變成厭食症,不能接受任何東西,連水都不能喝。醫院住了一個多月,卻查不出病因,只有注射葡萄糖,最後也只能領回家休養—等死。病人在家裡幾天,奄奄一息,家人也已準備後事,有人介紹廣府先生前往診治。先生用燒飯時鍋底留下的硬塊(俗稱 「飯丕」)、豬腳蹄、皂角,三味燒灰研末沖水,把病人嘴巴撬開,灌了少許進去,胃部立刻能接受東西而痊癒。還有一個人患了水怪症,在醫院抽出幾面盆水,最後醫生也叫他回家,意思是在家裡死比較好。廣府先生教他吃三大碗煮熟加味的田螺,結果瀉出三大盆屎水而痊癒。
先生六十歲那年,醫術已達到登峰造極,很多奇難怪症,只要他肯醫治,都能起死回生。只是他有一個怪癖,便是他如果不肯議病下藥,再多的金錢請他也不肯接受,病人便很難活命了。也就在這一年,廣府先生死了。
廣府先生罹患什麼病而死,沒有人知道,就是他唯一的徒弟也不知道。原來先生自從離開鄉親的飯店,租賃一個商人的棧房獨住,鄰近的人都厭惡他不時殺貓宰狗、煮兔燉蛇,有時半夜醉醺醺的吵人睡夢,所以對他的存在沒有人關心,只知道他已經三、四天沒有開門出來。後來有人開始聞到腐屍臭味,便走告他的徒弟。大家撞開門,看見他僵臥在地板上,一陣陣臭味薰鼻,便報告警署,又請善堂的收屍組收殮。收屍人員發現先生的十隻手指全不見了,腳趾也好像是被咬掉了,兩隻耳朵也沒有了,甚至於連二顆眼球也不見了,只剩下深深的兩個眼孔,好不嚇人。據收殮的人員說,眼球耳朵連腳趾可能是被老鼠咬食,而十隻手指是先生昏迷時,自己吃掉了。
有人說,廣府先生的一生,吃盡大江南北的龜蛇狗兔貓猴等野味,臨死的時候,吃掉自己的手指,作為報應懲罰,真是死得淒慘。


福兮禍所伏

自有一個黃阿三,不知道是聽誰的傳授,說吃蛇膽可以明眼,而且愈有毒的愈神效,如果能連吃一百零八條毒蛇的膽,晚年不但眼睛不老花,而且越老越明亮,甚至能夠在黑夜中見物如白晝,像貓子一樣。於是經常接洽鄉下人,購買毒蛇。

他居住在泰北的小市鎮,經營土產生意,因為生意上的關係,經常遊走農鄉外社。但是每隔幾天,便有鄉下土人捉捕毒蛇給他。他雇了一個殺蛇高手,能夠把蛇膽取出來,而蛇還能活著。這位殺蛇高手叫做八叔,本來是一個江湖好漢,過去帶著妻兒捉蛇賣藥,走遍泰國的大江南北,最後定居在泰南;因為南方地濕多蛇,正是捕捉的好條件,所以泰南一帶,提起八叔沒有人不認識的!大家都知道八叔的蛇藥最靈驗、最有名,鄉下人多備有他的蛇藥。但不知道怎麼一回事,八叔的一妻三子,一年之間全都被蛇咬死,而他本人也險些丟了老命,幸有一位懂得草藥的阿婆救他。後來孑然一身,也沒有臉面在泰南繼續住下去,於是跑到北部,替黃阿三殺蛇取膽。

八叔殺取蛇膽的技術,可說己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。只見他熟練得甚至於可以閉上眼睛,也能用一把小尖刀,對準頭下三寸部位,一劃一剔,便把一枚青藍色的蛇膽挑離蛇體。而阿三則將事先準備好的半杯烈酒,一張口便把蛇膽和酒吞進肚裡,乾淨俐落。而那條不管多凶多毒的蛇,頓時變成「無膽蛇」,放了還能逃走。但黃阿三可不容許牠走,把牠送給八叔作為酬勞。八叔便把值錢的蛇皮剝下、曬乾,而蛇肉賣給酒樓,賺了不少錢。

做生意人總是精打細算,利益第一。黃阿三看到八叔賺了很多錢,有點眼紅不甘。他看八叔取蛇膽,是先把蛇頭用芭蕉樹皮吊起來,聽說綑縛蛇類的最好繩索便是芭蕉樹皮,它是蛇類的剋星,有些蛇一見芭蕉樹皮,全身便軟綿綿,好像螃蟹遇到青蛙一樣,真是天地造化一物剋一物。八叔游刃有餘,一手將吊著的蛇尾扯直,小尖刀在頸部三寸處輕輕一劃,反掌一挑,一枚膽囊便脫體而出。蛇皮價格很高,尤其外國缺貨,因此大有供不應求之勢。而蛇肉味道鮮美,隨著人口急增,人類獸性大發,吃蛇有如「走火入魔」一般。不僅如此,凡是珍禽異獸、蠍蟲蟑蟻,無不殺盡吃光,難怪天災人禍、地震海嘯等等災害連連。

阿三盤算了一下,蛇皮不算在內,單單一條三斤重的蛇肉,便可以賣到二百多塊錢,而這些錢就能買到五條活蛇。根據城裡的大種飯店主人振肚兄說:「新鮮的蛇肉多多益善,價錢還會繼續看漲呢!」於是阿三辭退了八叔,自己當起了劊子手—殺蛇。

阿三那年三十九歲,年富力強,除了吞吃蛇膽外,還大量飲蛇血、吃蛇肉,精力充沛旺盛。聽說蛇血能治風濕而且壯陽,是男人上品補物。阿三雖然已有妻兒,女兒也近二十歲。但他還是先後用金錢拐騙了三個女子,都是他在鄉下收購土產時,順便收購的「土女」,雖然土頭土腦,也長得亭亭玉立。所以阿三每每藉著到鄉下收購,一去便十天半個月。

所謂世間沒有永遠的祕密,阿三在鄉下擁有三個女人的事,終於被老婆知道。這還了得!首先是家庭革命,被老婆封鎖了經濟。

但是一個生龍活虎的壯漢,不怕家庭鬧革命、經濟受控制。他在鄉下頗有信用,還不時偷偷地周旋在三個鄉村土女中間。有時索性一兩個月才回家一次,妻女也無可奈何。

但是,世事變化無常,不要小看那些土頭土腦的鄉下女孩,一看到你的經濟短缺,她們早就有各自的計劃:一個是暗地裡早已有了小情人,把阿三給她的金錢,用「運挪大法」搬給小情人,又趁著阿三經濟短缺的時候,索性跟情人跑了。一個則是利用阿三的錢,供給青梅竹馬的愛人讀大學,如今恰好阿三失業,愛人畢業,於是宣佈結婚。最後一個沒有小情人,也沒有大學生愛人,依舊在農鄉,但是不肯跟阿三來往。阿三惱怒,最後她的兄弟前來威嚇,揚言要取他的老命。

這年阿三大約四十八、九歲,回想十年來的享福,周旋在三個土女之間和擁有大量財富的風光,然而這一切如過眼雲煙,如今苦悶至極,每天只能躺在店後飲茶、看小說打發時問。本來他識字不多,為了解愁而看小說。有一天中午,覺得眼睛有些模糊,便把報紙遮在臉上,閉目養神,不覺睡著。片刻醒來,連聲大叫,嚇得在店前做生意的妻女和二位熟客趕來,只見阿三雙手亂抓,兩隻眼睛睜得大大地,好像看見什麼可怕的情景一樣,大聲說眼睛失去視覺,什麼都看不見,叫女兒趕快備車送去醫院。

經過醫生詳細的檢查,最後證實視覺神經血管破裂,眼球雖然光亮,但是視覺卻白茫茫,叫做「金目肉瘴」,從此被判定成為終身的瞎子。

一個曾經是「食蛇飲血的大壯漢」,先是受妻兒的反目壓制,如今又被判終身殘廢,這當然是咎由自取。幾次想要自殺,了結悲慘的命運,但還是提不起勇氣。而老婆雖然惱恨他過去的鬼混,但是驟然成為一個廢人,念在多年夫妻的情份上,還是照顧他的起居飲食。不過,有時還會幸災樂禍地說道:「也好,如今變成瞎子,再也不會亂花錢,到鄉下鬼混了!」


一念之仁

去年春天報導了一件悲劇新聞,有一艘往來湄南河的客船、因為超重而翻沉,死了二十三人,受傷的有數十人。報紙電視一連幾天的現場報導,令人怵目驚心,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,看到這種情形,也會為之鼻酸、潸然淚下—一排排蓋著白布的屍體,尤其當中有母女四人,連大女兒腹中懷孕的七個月嬰兒,四屍五命場面悽愴。這場悲劇發生以後,不免令人驚駭,甚至於有些人不敢乘船。然而,人類就是最健忘的動物,過了不久,大家又照常熙來攘往,又照常超重搭載,雖然有河港交通規則,但是人們根本不放在心中。

這裡要報導的,是一位李姓小姐和她的三位同伴,神奇地逃過這場厄運的故事,因為無以為名,姑且叫「一念之仁」。

話說發生沉船悲劇的那天是星期日,李小姐約了銀行的三位同事,一位劉先生和二位黃姓姊妹,上午八點在曼谷碼頭集合,乘坐九點的客船到暖武里府,訪求高僧算命,並約定誰先到誰買票。

因為星期天客人多,八點未到,黃姓姊妹先到碼頭買好船票等待。李小姐則來遲,並在進口處遇到劉先生(有說是他暗戀李小姐,所以故意在這裡相遇),兩人並肩而行,迎面有一個中年婦人走來,手裡提著一隻塑膠桶,裡面有十多條小鱔魚,忽然有一條比較粗大的,跳出桶外跌落在人行道上。說時遲那時快,中年婦人手起桶落,又狠又準地擊砸魚頭,幾下動作,這尾想逃命的鱔魚,即刻頭顱稀爛,嗚呼哀哉!

這一幕突然發生在李小姐的眼前,她不忍看,於是快步趕進碼頭。然而,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,使她探頭往婦人的桶裡一看:裡面還有十多條小鱔魚。

桶裡的這些小東西,好像有點靈性,預感到此刻不是大福便是大禍,都乖乖地靜伏著,一動也不敢動。李小姐問婦人要賣多少錢?這婦人正是這一帶每天用桶或籃裝盛一些小魚、小烏龜甚至於小鳥,兜售過往客人買去放生的小販,收入也是相當可觀。這個婦人不但心狠手辣,而且工於心計,善觀人色,看見李小姐已經起了惻隱之心,尤其有人同行,於是獅子大開口,說全部只要五百塊錢!李小姐不覺一怔,心想這十多條小魚頂多價值一百銖而已,正猶豫著,劉先生已把錢遞給了婦人。他為了討好李小姐,並不計較這些小錢。當正要提去碼頭放生河裡的時候,附近湧來了四、五個十多歲的孩子,各個提著塑膠盆化學桶,裡面盛裝有小魚、小烏龜等,糾纏著李小姐一定要買,因為他們看到剛才劉先生出手闊綽,所以上前糾纏且近乎要脅。劉先生看看腕錶,有點不滿,正要催促李小姐走。然而,李小姐好像特別大發慈悲,不然便是中邪,傻裡傻氣的跟著四、五個小嘍囉,每人給了二百塊錢,並帶頭跑到河邊,把這些魚類放進水裡後,才放心走進碼頭。這樣拖拖拉拉到了碼頭,船已經準時開走了。而二位黃小姐卻鐵青著臉站在原地。

原來二位黃小姐買好了票,而且已經上船等候,看看時問已快要超過了。便要求船長多等幾分鐘。可是當天的乘客特別多,延遲了一會兒馬上有人發出不滿的怨聲,說這麼多人沒有理由等兩個人,因此,船長只好立即開船。二位黃小姐不得已下船,再走上碼頭等待。李、劉二人來到的時候,再三賠不是,只好一起搭乘下一班。

船開走了.大黃還是怒氣未消,不肯說話,也不吃他們二人買來的小吃飲料;小黃則比較柔和,只說些緩頰的話,但也沒有說什麼。

大約還不到半小時,消息傳來說河面有船互撞,而且發生危險。原來是客船撞運沙船,大家正在搶救乘客。消息又傳來,相撞的客船是公司廊碼頭九點所開出的,而且船已經翻沉,一片搶救的鼎沸人聲傳遍兩岸。這一段河面水流湍急,岸左有一片佛寺廣場,已有幾具死屍被撈獲,和幾位傷者被救起。李小姐所乘坐的客船也停靠在佛寺碼頭,船長及二、三個船員立刻潛入河裡,參加急救人命的行列。

這時佛寺附近的所有船隻,也幾乎都參與救助。

一小時後有海軍的水上飛機停在佛寺廣場,蛙人立刻下河。海軍快艇也相繼來到,艇上設有電台指揮工作,要先救活人再撈死屍。一般的漁民、渡夫並沒有知識,撐著船只撈死人,錯過多救幾條人命的機會。最後報告是有二十三人死亡。

二黃姊妹不自覺的伸出四隻手掌,握住李小姐和劉先生,劉先生示意說這是因為李小姐的「一念之仁」,所以大家逃過劫數。

李小姐淚眼潸潸,呆呆地望著一排蓋著白布的屍體,腦際浮現那一幕放生的情景;含淚說道:「今後,我們要多放生行善;同時,最好不要吃眾生的肉!」





《科學時代的因果錄—泰邦奇譚》21


老叔之死

星期六細妹駕車,接我到月城參加一位親戚的喪事。這位親戚,我們尊稱為「老叔」。

在車上,細妹問我為什麼稱為「老叔」?我說這位「過身」的老叔,是外祖父的表弟,因為母親稱為表叔,所以我們便要尊稱為老叔了。她又問在「姻親世族誼」中,是屬於那一系?我說這個我也不大清楚了。細妹又問我,老叔是給他所飼養的狗咬死的,訃文能不能用「壽終正寢」和「福壽全歸」?因為他已經八十多歲,而且兒孫也有百多人。這要算是一件奇事,因為老叔這麼大的年紀,還被狗咬死,而且是自己所養的狗。

老叔的奠禮式場,設在自己的農場。農場擁有五百多萊的土地(泰畝)。遠在五、六十年前,月城這個泰棉邊境的府治,是屬於一片原始森林的荒蠻地帶。只有野獸出沒,而且毒瘴漫生,沒有人煙。從曼谷來這裡要坐船,又要走三天五夜的路才能抵達。老叔那時二十歲左右,跟著人家來「打芭」—開墾荒地,土地不必購買,能墾拓多少便擁有多少土地權。

當時和老叔一同來的人約有二十幾位,這些人不是廣東話所說的「良晤著水工」死了,就是染了毒瘴惡疾而死;還有到處都有蠱毒,土人特製的蠱毒叫做「限藥」的,如果不慎吃到,就會在限定的時間內死亡,所以稱為「限藥」。高棉的土人多懂得製造這種藥。還有一種俗稱芭病的,也稱為熱帶病「瘧疾」的,得到這種病的人,一天會有幾次大熱或大寒:從前醫藥並不發達,得到這種病而死亡的人很多。現在雖然有特效藥治療,但是這病很難斷根,有時候經過十年、廿年還會復發。我們中藥有一個偏方叫做「截瘧仙方」,老叔曾經得過瘧疾,因為服用這個偏方,果然痊癒並且不再復發。有一個土著,感謝老叔的救命之恩,並請求把偏方傳授給他,而他便把一個美麗的女兒嫁給老叔。截瘧原方是:草果、威靈仙、白朮、烏梅各六克,當歸十五克,茯苓九克,水三碗,煮八分服用。

老叔一共有四個老婆,小老婆最美麗,懂得製作各種蠱毒,她便是土著的小女兒。老叔的四個老婆,一共生育了三十二個男女孩,內外孫有百多人,有的經商、有的治學、有的從政、有的務農,所以老叔的逝世,士農工商,軍警政界雲集,極一時的哀榮。可是只有一件不大光彩的事,便是老叔的死,是被狗咬死的。

第四老媽講給我們聽,有關老叔被狗咬死的前因後果,因為富有警世的道理,所以記錄以饗讀者。

那是約三年前,小媳婦買來一條母的紅毛狗叫「洛挖汝」的,大約是去年產下了四隻小狗,才一個月大,看來很可愛。老叔有一個從中國潮汕來的親人,看見這群可愛又肥嫩的小狗,就對老叔說:「如果在家鄉,這種小狗每隻要百多元,用來燉中藥,吃一隻勝過十帖十全大補。它滋陰補氣,最適合老年人進補了。」於是由親人阿兄買來一些黨參、淮山、枸杞等藥材,讓這位唐山親人料理,不到一個月便吃了三條小狗。小媳婦知道了這件事,就連夜把剩下的一隻抱往他處。這位唐山親人住了一個月後,跟老叔約好:明年再來,最好是母狗生產的時候打電話給他,他就來料理燉狗的事。真是阿彌陀佛!阿門!

中國內地人吃狗肉,尤其是潮汕一帶,是長久以來的惡習,在馬路旁邊的食攤吊著白牙森森的狗頭,到處可以看得到。
年前,我們六七個人從汕頭到興寧,在半路停車吃午餐。朋友崇兄看見我進餐的這家餐館卻沒有擺吊狗肉,問走堂的婦人為什麼沒有吊狗頭?婦人笑瞇瞇的說道:「客官,狗你欲吃,我便來料理!」這樣說說笑笑吃完了飯,便繼續行車。半路上崇兄忽然大叫,說我們被店家婦罵了!大家愕然。崇兄說,那婦人講:「客官狗!」揶揄我們是狗客官,大家聽了以後啼笑皆非。

話說今年的雨季,母狗又到了生產期,一胎有七頭。老叔大喜,連忙撥長途電話,請唐山阿兄搭飛機來做「狗料理」,並多帶一些中藥材過來。

過了幾天,阿兄果然提著行李來了。但是這一次的蒞臨,只有老叔歡迎,一家老小數十人,都知道這個屠狗的人又來了,避不見面,尤其是小孩子,好像怕見到魔鬼,趕快逃跑。

小媳婦己有去年的教`四天,一家大小都不在家,老叔偷偷打開鐵欄門,慢慢爬進去,這時母狗好像酣睡著;於是捉提了一隻比較壯的小狗,正要退轉出來的時候,母狗忽然一聲大吼,迅速咬住老叔捉小狗的右手,牠發瘋似的又在老叔胸前、喉嚨、臉部狂撕亂咬,早已不把老叔當作主人。等到家人趕到的時候,老叔已經昏迷不省人事,之後送到醫院急診治療,過了幾天便發出訃文:「壽終正寢」。


狗臉人

國際電視新聞,有一個賽狗節目,場面有趣令人捧腹,看過以後回憶起來,還是令人會心微笑。

這個節目,凡是參加比賽的狗,不管是什麼品種,除了要具備有一些特技之外.狗主人還必須要有狗臉為條件。所以參賽的人,盡量把狗兒穿衣著裙,戴帽戴眼鏡,打扮的跟人一樣;而狗主人則盡量打扮成狗樣。這當中有幾個根本不用打扮,臉型酷像,再加上一些蓄意的動作,便有點「人犬不分」了。

這種狗臉又動作像狗的人,因為每天跟著狗兒生活在一起,潛移默化,久而久之,狗臉便成型了。

內地有一對經營雞肉飯店的夫婦.從十多歲起便跟著父兄操殺難的行業,每天要宰殺好幾隻肥雞,宰殺的時候先在頸間拔掉約一寸寬的毛,然後一手提刀,一手捏住雞頭,看準部位下刀;雞眼則死盯著兇手,臉對臉,眼對眼,四目相投。便這樣,每天都和好多肥雞結下「刎頸之交」。而割喉斬頭取肉,天天都「浸淫」在雞屍之中。因此夫妻二人到了五十歲的時候,臉型、嘴巴漸漸蛻變轉化;走路時也駝著背,就像雞一樣;有時喉嚨間還會發出咯咯的雞叫聲;到這個時候,雞型已經形成了。

以上列舉的狗臉雞嘴的實事,是潛移默化轉型蛻變的事例。

現在講一則一個從來沒有養過狗的人,但是竟然變成狗臉,甚至於叫聲如狗吠的人—「狗臉人」的故事。

有一個中年婦人,家住在東北部,曾在政府的機關擔任稅務員,生活小康,不知道什麼緣故,最近忽然蛻變成狗臉。某電視台播映成新聞以後,引來了大批好奇的人前往觀看。當地的記者,為了滿足大家好奇的心理,寫了一篇圖文並茂的報導,現在譯成中文如下。

娘炳本來是農家女,十六歲的時候進城讀書,畢業後考取政府的稅務局,在城裡買有住宅,幾十年不曾回到鄉下探望雙親。娘炳曾經結過婚,但是婚後不久發現丈夫不忠,於是存心不良,把丈夫讓給原本是冤家的以前同學。

娘炳雖然出生農村,但是面貌姣好,身材窈窕,又有些聰明智慧,只是天性多疑善忌,隨著年齡的增長,漸漸潑辣暴戾,嫉妒善辯。總之,一切婦人所有的不良習慣,幾乎都包集在她一個人身上。全府署的各部門公務員都知道,因此敬而遠之。而她潑辣的惡名遠播的程度,在當地有一則趣談為證:鄰府稅務署舉辦常年盛會,由署長擔任主席,召開會議安排工作,不知道是誰的提議,宣傳部邀請娘炳來幫助。因為同屬於稅務局,署長聽後兩手亂擺,聲音有點失常,說道:「萬萬不可以請這個人!」可見大家對她害怕的程度。

說到娘炳的多疑善妒,可以從她結婚以後,管束丈夫的心思了解一斑。

依照她的面貌身材學問,本來應該有不少的君子來追求才是,而的確也有不少不識內情的人羨慕追求,但是經過一段了解,都打了退堂鼓,一直到了三十歲,才跟一位旅遊警察結婚。這位倜儻瀟灑的風流丈夫,婚後倒是循規蹈距被她控制一段時間,可是後來還是道高一尺、魔高一丈,到處拈花惹草,藉著職業的關係,各地鬼混,眠花宿柳。娘炳索性把丈夫讓給以前的冤家同學,她知道這位同學的「法力」比她高強。當地流行一種懲治風流丈夫的絕招,便是用利器把丈夫的子孫根切掉。娘炳存心不良,把不能駕馭的風流丈夫讓給同學,不到一年,這位同學果真把丈夫的子孫根斬斷。

娘炳自從任職公務員,二十多年從不曾回到鄉下探望父母,也從不曾寄過一塊錢給父母。直到幾年前,老家發生水災,唯一的弟弟被洪流淹死,田園也被山洪沖掉,年老的父母只好進城投靠。然而,她不但不思念父母養育之恩,還百般虐待。對父親還有一點客氣,對母親就滿臉不高興地視為路人,有時還指桑罵槐,惡語相向,甚至於出口趕走母親。她母親含淚說:「因為丈夫在這裡,她便依賴丈夫住著。」娘炳常在外面宴餐後,把吃剩下的豬骨殘肉,包起來拿回家,說是養狗,其實是給父母親吃。有時家裡的米用完了,娘炳卻裝作不知道,自己在外面用餐,幸有好心的鄰居,雖然跟娘炳交惡。但是可憐這對年老的鄉下人,往往偷偷地拿飯菜來接濟。

可憐年邁的雙親,晚年喪子,一心想依靠女兒,可是女兒卻這般的惡毒不孝,含悲忍辱,不到一年老父便憂鬱死了。就在她父親死後不久,她又跟母親衝突,惡言惡語,說:「現在你丈夫死了,還要依賴什麼?」到此,當天晚上母親便沒有回來,而娘炳也沒有關心母親的去向,過了不久,有人發現河裡有一個浮屍。

娘炳變成狗臉就在她母親去世後的第二年,她辭去公務員的職務,領了一筆儲蓄退休金,被熟人拐騙投資股市賠完,精神受到極大的打擊,從此恍惚失常,暴戾躁怒,性情乖舛,臉部開始變成狗型,嘴唇特別長凸,發怒的時候,甚至發出狺狺的聲音;有時候吃東西,不知不覺伸長舌頭,像狗一般舐碗碟—這便是記者報導狗臉人的詳情。


人頭牛頭一盆熬

去洪叔今年七十歲,青年時期曾經做過五金工廠的內地推銷員(俗稱代表或走水客)。他喜歡講這段經歷,其中有一則可作為警惕世人的故事,我把它整理後謄寫如下:

洪叔每個月要到泰國北部、東北部各一次推銷五金成品,東北部因為幅員遼闊,雖然每個府治只能逗留一兩天,但是幾乎整個月都要在外地奔波了。在東北部的素輦府,他習慣投宿一家小型的民宿,老闆是同宗也姓洪。從前內地一般的商店,多數老闆包辦伙計、雜役的工作,老婆則煮飯、養兒女,也要擔任店前的售貨員。現在也還存有少許這種情形。

有一次,洪叔做完生意,照例投宿在這家旅店,跟老同宗飲工夫茶閒談。看見一個大漢趕著一頭大水牛,當走到店前,這頭牛便站著不肯走。大漢用一條粗木棍,大力在牛股上狠狠地打了幾下,可是牠還是不肯走。洪叔和老宗走到店前觀看,這頭牛兩眼淚汪汪,直看著他們。洪叔心有所感,看著老宗好像跟大漢相識。老宗問要把牛趕到那裡?是不是到屠宰場,要賣多少錢?大漢說這頭牛買來的時候是五千銖。現在趕到屠宰場本來可以賣到八千銖,但是這頭牛可惡至極,蠻氣太重,買來的時候撞傷了二個兄弟送進醫院,所以多少錢都不賣,要親手宰了牠。

「老兄!你也不必這樣氣惱,跟畜生一般見識,做做好事吧!一萬銖賣給我們,把牠放生。」洪老板帶點懇求的語氣說。

「洪老板,我從來說話算數,就是再多的錢也不賣…」大漢有點像屠牛英雄。說罷又狠狠毒打,把牛趕走。二洪搖頭歎息,繼續喝工夫茶。

過了幾個月,洪叔又到該市鎮收賬售貨,並且住在這家小旅店。飲茶閒談之間,談到上次大漢趕牛的一段往事,於是老宗本家便講了這則警惕世人的「人頭牛頭一盆熬」的故事。

有一個販牛集團共有四人,為首的大哥叫丕考,二哥叫丕妣,三哥叫丕喪,最小的叫膿如。當地華人把四個人的名字連叫「如喪考妣」,實在不雅。這個集團專到農鄉,買賤賣貴。往往收購一些耕田的超齡牛及病牛,有時也自己宰殺一、二頭。叫做私宰牛,私宰牛是犯法的,要到樹林山區進行,可以多賺些錢。

那天,「如喪考妣」四個好兄弟又到農鄉買牛,當買到這頭老牛時,牲畜有靈性知道自己年老,已經失去替人耕田的能力,早晚都會被沒有良心的主人殺掉,所以拼命不肯就範,而且用尖角頂觸了丕妣和丕喪,使二個人重傷,因此大哥丕考非常惱怒,誓言要親手宰殺。於是命令膿如到市場通知牛肉零售商,告知明天有私宰牛肉,並且順便買一瓶白酒回來,到林裡配牛肉享受。不料小如通知肉販後,先在酒店灌下半瓶烈酒,攜帶一瓶上路,不久,兩眼開始朦朧。蛇行蟹步,被一輛機車撞倒,幸好有人把他送進醫院。

大哥丕考在樹林裡等了很久,看看將近午夜,等得不耐煩,決定先把畜生處理掉,不然天亮了肉販取貨會來不及。只見他老練地從腰際拔出一柄長尖刀,走到老牛跟前,摸摸捏捏,慢慢摸到頸下七寸的心房正穴,然後尖刀分毫無差地一刺,被緊繫在樹幹的龐然大物,只哼了一聲,便頹然倒下,這便是丕考所學的宰牛絕技。龐大動物倒下後,再在喉部挖一個孔洞,使血水流出,手腳乾淨俐落。然後他再走到草堆裡。拿出一個大盆,到溪邊裝了水,放在前次用過的三塊鼎立的石頭上,找些枯樹枝生火。水一者沸便把牛頭連角砍下放進盆裡;再切開牛腹,挖一些內臟丟進盆裡。處理好了以後,自言自語地咒罵起買酒未回的兄弟,並搬來一段粗樹幹當作枕頭,倒頭便睡。

累了一整天和半個晚上,先前又跟畜生鬧彆扭,可說是精疲力竭,倒頭便熟睡如泥。但是昏昏然心有所掛念—怕煮牛頭的盆水會燒乾。一覺醒來,月黑風高,稀稀疏疏的幾顆星星,像鬼眼閃著;這時四周一片死寂,眼前有些朦朧,一不小心,一隻腳踩到樹幹,整個身體向前傾倒,不偏不倚地額頭觸撞露在盆外的尖牛角,一陣暈眩,整個頭顱插進正在沸騰的盆裡,只悶哼了一聲,跟剛才尖刀插進牛心臟一樣,全身軟綿綿地垂掛在盆旁。

夜是那麼靜寂,一輪慘淡的明月,照著柴火已熄的大盆,盆裡一隻帶角的牛頭,還有一顆睜著兩眼的人頭。天剛朦朧發亮,幾個肉販把這個消息報告有關當局,成為轟動一時的「人頭牛頭一盆熬」的大新聞。

《科學時代的因果錄—泰邦奇譚》20


林府親翁

上個月參加旅行團到中國山東旅遊,全團共有十六人,只有我一個持齋。旅行社特別安排每餐另外一炒一湯,跟大家同桌而食。有一住姓岑的團友跟我共餐,起初以為他見我孤獨特來作伴,第二天請他不必客氣,但出乎意料之外,岑先生竟然也是一個素食者。他說吃素已經五、六年了,而且促成素食有一段因緣。於是藉著空閒時,告訴我這段故事。

岑團友是經營飼料生意的二盤商,代理國內外各種牲畜飼料,生意龐大廣及東北部好多府縣,賺了很多錢。年已六十歲,膝下有一男一女,兒子今年已經四十歲還不肯結婚,使他感到很苦惱,而太太又身弱多病,所以他便常常藉著參加旅行團,四處遊玩以解寂寞。而女兒因為生意的關係,嫁給林姓養豬大戶做媳婦。

林府親翁擁有在東北縣算是養豬戶的最大的農場,廿多處現代化的養殖設備,每座是可以飼養千頭豬以上的空調豬寮,達到國際水準,還不時有本國及外國養豬戶來參觀。岑林聯婚,可說是門當戶對。

岑兄講他的林府親翁,在還沒有發跡以前,有如《儒林外史》的那個胡屠戶,每天殺一、二頭豬在市場零售。貨物的來源,便是到鄉下村落收購。鄉下農家多數飼養了一、二頭豬,除了可以在過年的時候拜神祭祖,賣出去也是一年來多餘的積蓄。

這批專到農鄉收購的豬販們,人家稱為「笑面賊」。舊時農村交通不方便,尤其比較偏僻的地區,養這些家畜,都要靠這些「笑面賊」來收買。這班被稱為「笑面賊」的人,自備有特製的量器—柴秤。舊式柴秤一端是秤鈎,一端是秤錘。秤量的時候把東西吊在秤鈎。秤錘在秤桿中間扯來扯去。豬販們多數是一副笑容可掬,往往嘻嘻大笑時把秤錘向前一拉,這一拉便相差十幾廿斤了,所以有「笑面賊」之稱。

岑先生的女兒嫁到林府為媳,只有五年的時問,便一連串發生不幸。首先是家姑劉氏血壓太高,不慎在浴室跌倒,雖然醫治了半年,還是成了半身不遂,也就是所謂的「偏枯」,睡在床上要讓人服侍。接著家翁林氏本人,赴喜宴回來後,忽然感覺身體不舒服,睡一覺醒來,嘴歪眼斜不能說話,於是立刻就醫,醫院證明腦血管破裂,馬上開刀手術,最後右邊半身麻痺,也是半身不遂症。還有一個嫁出去卻守寡回來的大姑娘,也一樣得了半身不遂症。本來一個家庭,有了一個這樣的病患已經夠不幸了,如今躺著三個「死活人」,不管衣著飲食,或潔身洗臉,及大小便都要別人服侍。病人本身已經夠慘了,而家人尤其作兒媳的更慘。雖然是有錢的人家,顧有傭人及特別護士,但是岑兄的女兒還是受不了壓力,幾次跑回家哭訴。岑兄都曉以大義,每次都親自帶她回歸。岑兄雖然沒有讀過什麼聖賢書,但是對於中國固有的仁義道德、綱常倫理相當注重。而女兒雖然已經是第三代華裔,對華夏五千年的孝悌忠信、禮義廉恥等美德觀念淡薄。但是岑兄仍然諄諄教誨,勸告她不可以耐不住苦,守不住窮,動不動就想要離異。

岑兄述說林府親翁一家三人患偏枯痼疾,跟他的職業—養豬、買豬、殺豬有密切的關係,這叫做「因果報應」。因為林家過去收買生豬,宰殺賣肉已經有數十年,造孽不可說不重。譬如從鄉裡買進豬隻,有時候太多,柵寮不夠容納,便只好放在特製的鐵籠,四肢不能動彈,只剩下一隻嘴巴露在外面吃東西,這一囚養便是十天半個月,等到送進屠宰場時,豬隻多已癱瘓。就是那些養在柵寮裡的,也因為太擁擠,空氣不夠,時常悶死或癱瘓在地。更有一些剛從鄉下買來的.因為場地陌生,不肯進入柵寮,那位出嫁不到半年,丈夫便發生車禍被趕回守寡的大女兒,一條粗棍又狠又準地連打帶趕,往往豬隻被打了兩三棍,就癱瘓在地了。

岑兄還講述他的林府親翁有一段「私宰豬」的報應:
所謂「私宰豬」是自行殺豬而沒有申報屠宰稅。沒有納稅就屬於犯法,所以殺豬不能聲揚。他把幾頭豬連鐵籠浸在水裡,豬便一聲不叫地淹死了。這樣偷殺了好多次,還不到一年,他那孿生的一對男女兒,到舅公農場戲水,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淹死,等到尋獲時,已經是池塘裡的浮屍了。親翁經過喪子之痛,從此再也不敢水淹豬了;也放棄宰殺,改為發展飼養農場。但最後還是躲不過所造的因果—夫妻倆及女兒得到癱瘓的現世報應。



殘障運動員

今年全國殘障運動大會,由本府主辨,但是因為經費問題,所以邀請全府各個慈善機構、社團公會等組織召開討論會。會議通過由各個團體自由認助,能力大的贊助多,能力小的贊助少,大家量力而為。這樣不但中央節省了經費,還使得運動會大眾化,也讓民間的組織跟地方政府有合作的機會,可說是很好的一項計劃。

我所服務的慈善團體屬於能力小的機構,負責供給輪椅籃球員的膳食飲料。有一個星期的時問,跟很多殘障運動員們相處,漸漸有了感情,也從中了解了更多的人生真諦。這些殘障人士們,有很多故事可作為大家的借鏡。

一天午餐後,我跟一位斷了雙腿、姓蔡的年輕人交談。他說家住彭世洛府,家境富裕,父親是高級警官。他最喜歡賽車運動,擁有好多輛跑車、機車。他說競賽汽車比不上機車過癮。年輕人說凡是喜歡飛車的人,宇典裡面是沒有「危險」這兩個字的。有一回幾個死黨約定午夜賽車,諸位「英雄」們聚集後,先掛個電話給「報德善堂」收屍部,到預定地點準備收屍。這位年輕人雖然斷了兩腿,但是當他購到飛車賽事時,仍然興高采烈。神采煥發,一點也沒有因為斷腿而得到教訓。

當我們談得正起勁的時候,旁邊悄悄來了一位斷了左腿、右腿萎縮、撐著一雙拐杖的隊員,等談話告一個段落,他向我合十拜了一拜說:「先生還記得我嗎?」

我依稀記得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,就是想不起來,於是給他回禮貌:「真抱歉,我們曾在…」

「曾在蘇梅島的渡船碼頭見過面。當時找正好在網魚,竟然給先生大罵一頓,幾乎要跟先生打架。時間過得真快.已經有八、九年了。」

「是了!」我記起來了。

大約是在九年前,社會福利院戒毒組在各高中及專科學校舉辦「毒品學術講座」的巡迴演講,為期六個月。蘇梅島青年佛教會主席坤素貪先生是主辦人,我曾經應邀為客座講師多次。當時我和兩三個學友夜間搭船,在天色快亮的時候抵達蘇梅碼頭。遼闊的海面,風平浪靜,一望無垠,我們便滯留在碼頭的一角,佇望著無邊無際的銀色海面,欣賞日出美景。

而碼頭的另一角,有一位赤裸著上身,穿著一條短褲的青年人,正在網魚,幾次都網不到大魚,只有幾條小魚,從網裡翻出來,跳躍不已。這個年輕人有一點神經質,左右兩腳把跳躍的小魚亂踩亂踏,變成稀爛的魚醬,再一腳掃下海。哦!原來這個小子設了陷阱,要引誘大魚來吃碎魚醬。然而,大魚好像有靈感,識破了這個奸計,不肯游近。再網了幾次,小魚兒愈網愈多,而這個小子心狠「腳」辣,竟然把所有的小魚蝦踩斃,等到頭斷肚破之後,再研磨得稀爛通通掃下海,這樣的殘忍惡毒,也實在少見。我厲聲責備他不應該這樣殘暴,可能當時情緒激動,無明火一發不可收拾。

網魚的小子萬萬想不到有人干涉他的行為,而這突如其來的斥責,讓他一時錯愕,忿忿地說:「海又不是你們的,小魚也不是你們養的,幹嘛要干涉我?你們有什麼權利禁止我網魚?」嘴裡說著,悻悻然拖著網具走向碼頭的另一邊。

我本來已經忘記當年的「怒不擇言」,責罵他這般殘暴惡毒,如果再不停止作孽,將會受到「天譴雷誅」的惡報。今天,面對這個不幸被我說中的青年,不禁歉疚起來。「我非常悔恨!」籃球員說:「悔恨當時不但不聽從先生的勸告,甚至於變本加厲,大量濫殺。想不到先生所說的因果報應真有其事,而且來得這麼快。時間才過兩三個月,一個清晨去網魚時,被一條「巴甲保」魚刺傷,發炎腫痛。本來不很在意,只吃了些止痛消炎藥片。但是不久傷口潰爛,痛入心肺,到醫院檢查,醫生說是破傷風,毒菌已經進入血管,非把小腿切掉不可,不然有性命的危險。就這樣斷了左腿。至於右腿,是被一個騎機車的醉漢撞倒,脛骨折斷,現在還鑲著不鏽鋼呢!」

聽完了殘障運動員的講述之後,我心裡有一點歉意和愧疚。歉意的是當年不該說得太重,有如詛咒;而愧疚的是沒有心平氣和地教導他。想到這裡,不知不覺潸然淚下。



一家都是哮喘人

廖大嫂一連好幾天打電話找我,追問有關中藥能治「哮喘」的情況。她聽說我曾介紹一種青草給她的朋友治療哮喘,急著想知道效果如何,因為她最小的兒子、媳婦,及五歲的小孫兒,一家三口都得到這種病。

這就很奇怪了,一家有一個人得了這種病已是不幸,而這家卻一連有三個人?我對廖大嫂說,有關治療痰喘症的中藥非常多,但最好還是請教專科醫生。那次我給的是朋友介紹的、治療比較輕微的病,是用草藥七澤蘭加搜山虎一起煮水飲用,僥倖治好了。其實哮喘藥並沒有定方,所以最好去請教醫師,而同時三個人雖然得了同一種病症,但也不能吃同樣的藥,因為體質、年齡各有不同。

最近廖大嫂又來找我,告訴我一個奇怪的消息,說她兒子的小姨子,最近從廣州來跟他們同住,還不到半年,竟然也得了「夏龜抽」,一家四口全是哮喘人。

這回就引起我的好奇了,想了解這「一家都是哮喘人」的怪現象,說不定背後有什麼不尋常的消息。

廖嫂最小的兒子阿裕到北京讀書,經過三年的刻苦奮鬥,畢業後回來,並帶來一個美麗又多才多藝,會唱歌跳舞的廣東姑娘,免費給廖嫂做媳婦,也叫做「活文憑」。

阿裕回來後,跟他父親說,經營雜貨店生意是落伍跟不上時代的低級生意,營業的時間長,從早上八點開店到晚上八點才打烊。賺錢少又工作繁重,希望父親改行,經營有厚利又時髦的事業。他父親光叔一聽便發火:這小子出國才三年,便這麼放肆,簡直狂妄至極;雜貨店的工作重、時間長是事實,但是說「賺錢少、利潤薄」,哪能送四個兒女修完大學,其中還有二個碩士,而阿裕更上北京讀書?父親一怒之下,便讓他們去自立門戶,從事新時代的所謂高等職業。阿裕也真的離家,夫婦倆去應徵私人航空公司,當起空中少爺和空中小姐。

廖嫂約在星期六接我到她兒媳的市郊小別墅,是一座一層樓的高級住宅。進入屋裡坐下,兒子送來冷凍開水,忽然聞到一股腥臊的氣味從廚房傳出來,是媳婦準備做晚飯。廖嫂可能也聞到這股氣味,問她兒子:「是不是又在炊煮什麼羊肉、狗肉了?」阿裕笑著說:「很久沒有吃狗肉了,今天早上到市場,經過一家野味店,恰好殺了一條大蟒蛇,我好說歹說,才肯賣我半公斤。連前日殺了一隻大花貓,加上一些黨參、淮山、枸杞清燉,廣府人叫『龍虎會』,是您媳婦的拿手好菜色。可惜阿媽您『吃齋』,不然…」

廖嫂等不及兒子說下去,便馬上走進廚房,將冰箱打開,赫然見到一隻剝了皮的貓屍首。她差一點昏倒,快步走出來,對著她駕車的女兒說:「快回去吧!我忽然心痛,又忘記帶藥!」並招手叫我一齊上車。

廖嫂上車後半臥在後座,閉上眼睛猛吸驅風油。

我正奇怪她好不容易約了我,兒媳倆又好不容易能在同一天休假—因為他倆的這種「高等」職業,每天都在高空飛來飛去,有時一飛便是三十小時,雖然都有休息假日,但是兩人往往陰差陽錯,很難一起休假。

隔了一會兒,我看她已恢復正常,就問她說:「你兒子夫婦,是不是都喜歡吃野味,尤其貓、狗、蛇、鱉之類的?」「阿裕這個孩子,從小膽量很小,不要說吃蛇吃鱉,就連看到也會害怕。畜牲肉類也不大喜歡吃,但是自從到北京讀書幾年,尤其在廣州住了一年多,回來以後便喜歡吃肉類,尤其喜歡吃那些蛇蟲蠍子、龜蛇狗兔!唉!為什麼會變成這般冤孽!」廖嫂又說:「前天星期三。聽說孫兒發高燒。我去看他,當時媳婦連同剛從國外來的小姨子在家,這時恰好屋頂有一隻發春的大花貓亂叫,媳婦問我:『貓咪是誰家的?』我答說泰國野貓、野狗多的是,可不一定是誰家的!沒有想到剛才阿裕說他的老婆正在做什麼『龍虎會』.我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,果然看到冰箱裡那隻剝了皮的貓屍。想必是前天在屋頂叫春的那隻大花貓吧!罪過,罪過!阿彌陀佛!」

「這便是了!」我說:「你的兒媳、孫兒,連同剛從國外來的小姨,『一家都是哮喘人』是跟吃貓肉有關。一般人以為吃貓肉可以去除濕氣,尤其廣東人喜歡將貓蛇同煮,稱為『龍虎會』,說是可以去濕壯陽等等,其實這是虛傳。貓的腰脊骨有毒素,吃了以後最容易得到哮喘。」

「那麼,有什麼藥可以醫治呢?」廖嫂急忙問著,可憐天下父母心,愛子是這樣的心切。

我說:「藥方是有,但我不是醫生,不能亂開處方。但是據我所知,要治療這種『吃貓腰脊骨痰喘』並不困難,只是要找到高明的醫生。可是治好了以後,最好是終身不再吃貓肉!」

2023年11月5日 星期日

《科學時代的因果錄—泰邦奇譚》18


一家都是癡呆人

那天,我和宋先生從清邁準備乘晚機回曼谷,因為還有少許時問,宋先生說難得來一次清邁,辛苦一點,就帶我往雙獅縣城,訪問「一家都是癡呆人」的朋友。

雙獅城是清邁府內著名的手工藝品旅遊勝地,每天遊客如雲。縣政府推行一地區一產品政策,雙獅城的手工藝品最是有特色。「一家都是癡呆人」住在最繁華熱鬧的市中心,開設專製中國式的餅店,宋先生說是手工藝中國餅,這家店沒有招牌,大家習慣稱為「唐人餅店」,三天開四天關的,鄰里和顧客也戲稱是做「富人生意」。老闆呂先生除了做麵餅,還要兼顧店面,又要照顧家庭:一個太太和三個兒女(本來生育有六人,先後死去三人)。這四人都癡癡呆呆的,也帶點瘋癲,生活飲食都要呂先生操持。

我們抵達時。呂先生正在替最小的兒子穿衣,一見面滿臉尷尬,苦笑地指著兒子說:「他已經十四歲了。」於是請我們進入一間紊亂不堪的客廳坐下,過一會兒才進來招呼。宋先生介紹說,呂老闆也是潮州人,五十四歲。而太太才四十歲不到。又介紹我給呂先生認識並說明來意:「這位便是我前日送給你《科學時代的因果錄》作者吳先生。這次我好不容易,辛辛苦苦請吳先生來跟你認識,有意想徵得你的同意,把你一家都是癡呆人的前因後果,原原本本書寫成文,以便作為世人的警惕,因果之報如影隨形;也藉此給你有懺悔補罪的機會!」「吳兄以為如何?」宋先生真厲害,幾句話就把我拖下水。

呂老闆一副苦瓜臉,淡淡地說:「如果能將我所受的罪作為借鏡,著書傳世,警惕世人,也能藉此減少一點內疚的痛苦,哪有不同意的?」雖簡短幾句話,但有條不紊,可以看出他的文化程度不差。宋兄接著說道:「其實呂老闆的中、泰文基礎很好,早期我們幾位朋友曾搞過地方小報業,常眾在一起討論過文學,但大家都是生意人,很忙,後來就散了!」呂老闆命他那位有點稚氣、傻頭傻腦的太太,把三個兒子帶上樓看電視,親自泡了一壺潮州工夫茶招待,將他的「一家都是癡呆人」的故事娓娓道來.

呂老闆單名一個「和」字,我們便稱他為「小和」。

小和小學畢業後,便在一家餅店當學徒。以前的餅店沒有大規模的工廠和機械,全都是家庭式的手工,而且幾乎清一色是華人在經營,也稱為「茶料店」。小和學得一手好工夫,二十四歲的時候被聘請到泰南邊陲,和大馬國一河之隔的歌樂埠,在一家餅店做「頭手師傅」,專門製作供華人神廟、齋壇拜神祭祖的各類餅品。小和慧心靈巧,工藝出眾,最負盛名的產品是用食糖作成獅子狀的「白糖獅」,款式美麗,栩栩如生,聲名遠播全泰南,就是大馬境內也有人特約定貨。

小和有兩個馬來人徒弟,年紀相近,叫古靈仔和番薯仔,師徒三人時常結伴夜遊。當年的歌樂埠,好像十里洋場,有「不夜城」之稱,正是「歌聲飄飄兩國界,樂韻洋溢一城春。」入夜的時候,歌廳舞榭樓台燈火輝煌,五光十色。兩國人民來往,僅僅一橋之隔,過關卡,不用護照簽證,語言相通,都操普通話,就是三輪車夫也說華語。

這天他們又過境到檳城吉靈丹市遊逛,每人購買一張馬來西亞政府彩票,隔天便開獎。但是三個人都忘記了,過了十多天,小和要到檳城採買原料,兩個徒弟把二張彩券託他對獎。其實這是尋常的事,他們平時都是你託我、我託你的互相信任。然而,這一次卻不尋常了,原來兩個徒弟的彩票之中,其中一張竟中了七個號碼的頭獎,獎金馬幣六十萬元,等於泰幣七百餘萬銖。當時的七百多萬銖,數目非同小可,就是十世做餅品師傅,也賺不到七百萬銖。小和當場呆住了,腦海洶湧澎湃,心神起伏不寧,經過好一段時間的天人交戰,最後邪魔戰勝理智,貪婪擊敗良知,他買了一張同期沒中獎的廢票,把中獎的彩券密藏著,回來後故意把三張票放在一起,表示沒有中彩。等過了半月之後,便偷偷地到吉隆坡領取獎金。

過了幾天他便辭去餅店的工作,帶著巨款到清邁山城買了一問店鋪,經營餅品生意,並且跟當地一個少他十多歲的美麗姑娘結婚。

然而,人做事,天在看,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。上天早有所安排,美麗的太太原來是個白癡,不到幾年便生育了二女四男,可說是多產。但是二個女嬰被她壓死,一個比較聰明的男孩,九歲的時候發了傷風症也死了,剩下這三個癡呆又瘋癲的兒子,大的十八歲還要父親洗澡穿衣服,送到弱智學校,半天便跑回來。纏得他二十多年沒有辦法離開家門,不久就變成滿頭白髮,肉體和精神痛苦不堪,有時很想回到南疆自殺謝罪。這就像古人所說的,過著活地獄般受罪的生活。呂老闆最後說:一切罪惡的淵源,都是由人的貪婪自取而來的。


行獵和尚

上個月底,我受到清邁府某佛堂的邀請前往講課,三天法會畢班後,大家都趕著回去,宋吉經理請我多留一兩天,同往參加一位住在芳城的和尚火葬禮。

清邁府到芳城路程一百五十多公里,都是彎彎曲曲的山坡,有些路段是崖壁深淵,汽車要跑三個多小時。到達的時候,宋吉說時間還有,不如到高山民家喝茶。「高山民」!我不禁愕然。高山民是我的摯友,多年前曾到芳城小住,開設一家茶館兼歌廳。他天性喜好文藝,文學造詣很深,高山民是筆名,他的文詞像行雲流水,說話像敲金戞玉,寫了很多山城風光、疆邊景緻,後來回到京華,很久沒有見面,不知故人別來可好?原來宋吉經理說的「高山民」,是居住在該地以種茶為業的「高山民族」。

高山民說要火化的這位和尚跟他很熟,曾經多次結伴到山林裡行獵。這一次行獵原本他也要參加,卻因為小兒發高燒而缺隊,沒有料到和尚會被誤殺而死。

「和尚行獵!這還了得!」我不禁失聲。 「是的!和尚行獵,我們暗地裡稱他為『行獵和尚』!而其姓名卻忘了。」高山民飲了一杯濃茶,並給我們講了這篇故事。

在我們這高山區村後有一山丘,盛產一種別處所沒有的大花難,每隻約有六、七公斤,能飛善舞,肉嫩味美,勝過泰南勿洞的廣西雞。有一次,我們業餘獵友射得一隻,其中一位讀過金庸小說 「洪七公的叫化雞」,便將整隻花雞連毛用泥土包裹燒熟,請和尚來吃,吃了一次,從此和尚便加入我們的獵隊。獵隊成員有一位經營菜館酒樓,在燒花雞的泥土中,加入芳香、辣椒、味精、鹽巴、八角、川椒…等調味料,燒出來的雞肉香味無比,可是這類花雞很稀少,有時候幾個月還獵不到一兩隻。

和尚被誤殺的這天,我們原本約好了四個人和和尚凌晨四點上山,我臨時因為小兒發高燒而缺隊。後來聽朋友講述,那天凌晨霧氣很濃,手電筒的光線照射不到三尺遠,而那個時候正是花雞出沒的時間,當然也是獵取的好機會。他們三個人和和尚在山坡的茅屋裡,先喝了幾杯土製的白酒暖身,然後各自分開伺守獵物。突然和尚想拉肚子,走到一叢竹芭後邊解手,不料踏到一段枯樹枝,斜跌坐下,就在這個時候,響起了一記散彈槍聲,隨即聽到和尚的聲音:「我被射到了!我被槍彈射到了!」散在周圍的獵友,集中手裡的電光照向和尚,看他抱住胸前.倒地不起。那位發射槍彈的朋友,當場驚嚇得發抖,喃喃地說道:「我射的明明是一隻大花雞,怎麼會變成和尚?」三個人便把和尚抬下山,送到鄉衛生站,但和尚在半途中已經氣絕。

「行獵和尚」被同伴誤殺的新聞,立刻傳遍山城。甚至於有傳言說:和尚變成一隻大山雞,從竹叢中起飛,狩獵人連開三槍才跌下來,現出和尚原形。

高山民的「和尚行獵」講完了。宋吉經理說:「聽說這個和尚還喜歡吃烤烏魚肉是嗎?」「那是一個小沙彌說的。」高山民說道:「有一天,和尚化緣回來,在小溪捉到一隻巴掌大的烏魚,正在考慮是否要放生或烤來吃?恰好有村民走過,和尚連忙藏起來,又把一株竹桿斬去上截,然後劈開,把烏魚夾在竹縫中,這樣就不怕魚逃走和給人看見,於是回到廟裡誦經去了,後來過了半個多月才想起這件事,慌忙趕到竹林裡,突然間溪邊有一棵枯樹轟然斷為兩截倒下。不偏不倚竟把和尚夾在中間,動彈不得。直到寺裡面的小沙彌有事找他,才在溪邊的竹林中被發見。但已經有一天一夜了.而半截竹竿中夾住的烏魚,跟和尚一樣奄奄一息。

「我們不要參加和尚的火葬禮,回去吧!」我說。


一個棺木三條命

波作倫建築有限公司的董事總經理蘇立波先生,最近跟我講了他親身經歷的神奇故事—一個棺木三條人命。 我對蘇先生說最近正在收錄一些有關因果奇譚資料,問他可不可以編進書中?他說:「可以的。可以的。」隨即拿出一張印有七個董事銜頭和九支電話號碼的名片給我。並說如果誰懷疑或不信, 可以隨時撥電話給他,全年無休。

波作倫建築公司的業務非常龐大,承包的工程上至大跨距的橋樑,下至平民區的小屋。而最近正承包全國各府的埋散地下電線工程。公司只派幾個高級工程師和管帳人員,其他工作人貝都是顧用當地人士做臨時工。這些臨時雇員,叫做「散工」。多數做一些搬運等粗重的工作,對於操縱機械的技術,一竅不通。不過,還得從其中挑選一些比較靈活的青年人,操持一些比較簡單的機械。出乎意料之外,這批青年人中,有乃南和乃考兩人,能駕馭各類輕型吊車。機械管理人說,這二人如果加以訓練,不難成為優秀的技術人才。他們都是職校肆業,只因為家貧,不得已輟學回鄉種田。現在應徵為挖土雜役,確實有點埋沒人才,於是被提拔在「怪手」操作部門,蘇董事長也曾見過面,讚為一表人才。

公司這次的工程,是東北部十七府同時進行。工作分為二個階段:一個是拆除舊電線,一個是挖地埋設新電線。乃南和乃考駕輕吊車,負責拆卸舊電線。因為工程同時進行廣達十多個府治,董事長要每隔兩個月才能來一次,可是這個月卻來了兩次,因為近府發生了人事糾紛,前來坐鎮處理。他剛進入辦事處,恰好工程師馬先生正在接聽電話,表情古怪緊張,接完後,禮貌地說:「請董事長在辦公室稍坐,我耍到醫院,因為有三個工人被高壓電觸傷。」但是蘇董事長並沒有留在辨公室,而是跟著工程師到府立醫院。

被高壓電觸傷的工人,有乃南、乃考和老頭乃玲。當時乃南和乃考正爬上一條長竹梯,拆除一組複雜的舊電話線,竹梯搖動,乃南叫老頭幫助把竹梯扶著。乃玲無知,將一條粗鐵管支持著長梯末端,正好觸接高壓電,強力電流馬上傳進乃南體內,乃考立刻伸手拉乃南一把,也被強電流吸住,這個持鐵管的乃玲,反而最慢被電吸著。等到附近工人把電流截斷,乃南等三人已經眼睛翻白,身體僵硬。這是小組工頭的述說。

這個時候有一位醫生從急診室走出來,蘇立波趕上前合十作禮,詢問被電流觸傷的三人情況,是否危及生命?醫生沒有表情,冷冷地說道:「很難講!」立波趨上前懇求說:「如果能救活一二 人,公司願意拿出三十萬銖,作為醫生的獎勵。」這位沒有表情的冷醫生,不知道是昨晚受他老婆的氣,還是今天股市大跌,臉色一沉,眼皮一翻,冷霜霜地說道:「救人是醫生的天職,請你不要輕蔑,用金錢作引誘,破壞醫師們的人格。」頭也不回匆忙地走了。

立波一番好意,卻被曲解,覺得沒有顏面,於是習慣地摸出香煙燃點。正好一位護士走過,禮貌地說道:「抱歉!先生,這裡禁止吸煙。」老兄第二次遭到教訓,真是感到無趣,就把雙手背插在腰後,走過一道門,慢慢而行,暗想今天為什麼這樣倒霉。走著走著,不覺走向一處收殮磺房,覺得不是味道,正要回頭走,恰好有幾個鄉下人來領屍,抬著一具遺體,放在一輛無頂的小貨車上。正午太陽非常強烈,冷凍的屍體顯得僵硬可怕,又沒有什麼遮蓋,只用一條浴巾放在上身。露出一雙死人腳。立波上前搭訕,問為什麼不備棺木?農家打扮的三男一女,悲戚地說將載回鄉下佛寺借棺木,離這裡大約四十公里便到。

四十公里不算近,太陽又這麼強烈,立波搖著頭很不忍心,恰好抬頭看見有條小巷,一片廣告寫著發售棺木。於是對他們說:「對面巷有棺木店,我買一具相送,你們把車轉過去。」

立波走進掛有「阿財長生店」字號的棺木店,他指著棺木,要她們選一具先把屍體裝進去,以免曬到太陽。那個中年婦人,可能是死者的老婆或姊妹,再三合十向立波拜謝,含著淚珠選了一具較便宜的薄棺。立波又問他們需要些什麼東西?如香燭紙類,他們不敢回答,鄉人便是這樣樸實厚道。立波吩咐老板阿財,也有人稱他為「棺材財」的,把一些喪事應用的東西全套搬上車。「棺材財」有生意頭腦,看到這個人作風闊綽,知道是財神爺眷顧,於是走到隔壁鋪,專營「紅白事」的表弟店裡,搬來一些東西;謝禮、手巾、紅絲線、白信封,甚至一副輓軸,忙得滿頭大汗,開單才一萬元不到。立波付了錢,又多拿了二千銖送給婦人,說是「貪汶」—送褚儀。領屍的三男一女,呆呆地對看著,都不敢相信這個世間上還有這種好人,於是不約而同地跪了下去,給立波磕了幾個頭。尤其是婦女,激動地放聲大哭,在立波腳下磕了好幾個響頭,才含淚上車。

鄉下人開車走了。立波馬上感到一陣惆悵,又覺得心中有一股愉悅感。雖然牽掛著三個工人的吉凶,而之前被面無表情的醫生曲解,又被小護士禁止抽煙所生的一連串悶氣,一下子全都消散了。 正打算回去休息,但不知什麼緣故又轉到急救室,正好瞥見那位沒有表情的冷面醫生,本來不想跟他打招呼,有意避開。可是醫生卻向他走過來,雖然依舊面無表情,但是說話已經沒有早先的冰冷:「你的三位員工,已經脫離危險,性命算是撿回來了,但是那位年紀大的可能成為殘廢。被這種強烈電流觸傷的,能救得活,萬中才有其一,確是奇蹟!」

立波內心一陣震撼,呆呆地站著,愧意和喜悅交織。喜悅的是三個工人的性命無礙;愧歉的是剛剛以小人之心,度君子之腹,實在有侮辱醫師的專業素養及品格。

青年的馬工程師和三位小組工頭,很高興看見董事長,大家如釋重負,喃喃地說:「三條人命…施捨一具棺木,換來三條人命。」於是扶他上車到旅社休息。

《科學時代的因果錄—泰邦奇譚》17


奇遇

我和王宗純兄,自傍晚便坐著對話到翌日太陽初昇,才驚覺兩人竟一夜都沒睡,那來那麼多的話,談了整整一夜?

事實上,我和宗純兄並不是什麼忘年之交,也不是同窗共硯久別的老友,我們只是一個星期前,從曼谷飛往普吉同一班航機上相識的朋友;在交換名月後,說聲「有空來訪」便互相道別。沒想到王兄真是快人也,搶先一步到來,真乃古人所謂讀書不必擇地,交友不必看時。老兄豪爽健談,以下便是他的奇遇。雖說這奇遇已過了二十多年,但好似歷歷在目,有如昨天的事;甚至直到現在,這段奇遇還如一個謎—永無答案的謎。

宗純居住泰南洛坤府的小市鎮,父親早逝,事母至孝,平日推著小車販賣日常用品,養活一家六口。每早天未亮即出門,中午常常沒有吃飯,傍晚總隨手買點東西敬奉老母。

宗純極富有人情味和同情心,平日樂於助人。誰家有困難,他雖然沒米下炊,還束緊腰帶濟助之。如:有一天傍晚,宗純前往市場買一升白米以便做晚飯,半路上碰到一老婦,自稱已兩天沒吃飯,同情心油然而生,於是將手中的白米送給她,另外買一包粿條給母親,而自己和妻兒便餓了一夜。有時夜裡,人家發生病痛,扣門請他帶到醫院,他從來都不推託;有人在三更半夜身故,請他料理後事。他也不曾推辭;甚至大年初一請他扛棺木也樂於前往。因此很得埠眾的敬愛,有些鄰里農家,知他兒女多,收入有限,常送些瓜果蔬菜。

宗純的母親體弱多病,非常憐惜宗純為一家人的生活奔波受苦,後來便住在已出嫁女兒的家裡,以減輕宗純的負擔。有一天,他接到妹妹打來的電報,說母親病重,請速前往見面。於是,他把一隻金戒指賣掉,帶了妻兒浩浩蕩蕩趕到泰南第戶大埠—合艾市。所幸吉人天相,隔兩天母親病情轉穩定,可以出院回家裡休養,於是宗純安排妻兒先回。

聽說最南端的素艾歌洛埠有一位神明很靈,於是他就隻身乘車前往,替母親問卜,並替母親許願求壽,然後再返回合艾。他遵從神明的指示,去拜求「大老爺」給母親續壽;之後,便從合艾坐火車回洛坤小鎮。他買的是三等車廂,入座後恰好火車開行。

三等車廂每排座椅坐二人,當他走近座位時,靠窗座位的一位老人家,連忙站起讓位,並坐在靠走廊座位上。宗純拿票據一看,果然是靠窗的排號。好奇地問這位頭髮白如銀、鬍鬚長至胸的清秀老人,為何會知道他的座位是靠窗邊?老人說他的票號是靠走廊,所以知道來者一定是靠窗的。於是話匣子打開,宗純對白髮白鬍鬚老人非常有好感,而老人比宗純更健談。

老人對宗純說,一個人壽命的長短,是前世所修及今生所積的德而來的,並不是從祈禱許願而來的。宗純一驚,為何老人會知道他曾替母親求過壽、許過願?老人又輕描淡寫的解釋道:鬼神是六道眾生之一,對人生究竟解脫毫無助益,不該輕易去迷祂,要有自己的立場;所以對鬼神的態度是不輕視,也不諂媚,最好是敬而遠之。信鬼、求神、敬仙真、學佛聖、求覺悟,是幾件相似而不相同的事,要用智慧去分辨。要多看正信聖書,起心動念要光明正大,不要貪求,不要有不良企圖,才不致鬼迷心竅。

老人說話都能引經據典,有其出處,其談話中有一段是從一本善書引述來的:「施捨財物,扶危濟人,叫做善。行善的人將來準富,有洪福享,因為天不虧人,天理是明施暗還。為了義舉,盡心出力,任勞任怨,刻苦完成,叫做功。有功於世的人,將來準貴。人藉著行善立功,把性情煉得爐火純青,遇逆境而和顏悅色的忍受,雖窮困還能樂意濟助別人,叫做德。人能做到善、功、德這三個字便不簡單了,將來一定能富、責、壽。」

老人還繼續說:「一個人如果能做到善、功、德,但還未臻於富貴,總還有些磨難,叫做魔考。好比今日你雖然為人家、為社會,做了好多好事,生活也只能勉強過得,好比只能掙得一碗飯吃,但忽然被一隻餓犬搶去了,內心作怎樣的打算?」

「我也只好聽天由命了!」宗純答。

「好,好!好一句聽天由命!你有此存心,不積怨,善良!善良!」老人衷心地讚賞。說話間不知不覺已過中午很久,火車停在某站,外面熙熙攘攘地叫賣東西,宗純買了兩包飯,想送一包給老人吃,老人說他不餓,也不習慣吃過午的東西。他微笑地看著宗純狼吞虎嚥地把兩包雞飯吃完,又說了一段宗純不大懂的話:「寅卯辰三時是諸天食,巳午未是人法食,申酉戌是鬼神食,亥子丑是畜牲食,叫做各適其時。」

老人要在下一車站下車,臨別又說了一些訓誡的話:「有一位法師曾說:一切冤家對頭不可恨他,他是來成就我們忍辱的工夫;對於天然的災害要忍受,對於自己的清苦生活要忍耐,切不可怨天尤人。消得一分習氣,便得一分光明;忍得十分煩惱,便證少分菩提。心澄澈如明鏡止水,則天下無可厭之事;意氣平和,善行善語如麗日光天,則世問無可惡之人。」白髮老人愈講愈深奧,說要在這一站下車,並說宗純則再過四、五個站,可能很晚才到達。宗純又是一驚,他根本沒告訴老人要在那裡下車。不及細問,車停了,他送老人下車遠去,才悵然若失地回到座位。忽然間,老人折返回來站在窗口,鄭重其事說忘記告訴宗純:「春節過後第一天,注意有一把推車的號碼!」說完匆匆離去。

汽笛聲響,火車又蠕蠕開動。宗純覺得有點納悶,坐在他前後左右的乘客,都好似以奇異的眼光看著他;尤其是坐封面的一位大姊開口問他:「放在座位旁的一隻美麗花籃那裡去了?」宗純吃了一驚!他除了一隻舊手提包放在架上,根本便沒帶什麼花籃。「你座位旁不是有一隻花籃嗎?你一路跟花籃說個不停,大家正覺奇怪又納悶,以為你發神經呢!」大姊補充說。

這突如其來的發展,令宗純嚇出一身冷汗,茫然不知所措,站起來急忙要下車,可是火車已加速離開月台。

「我真想下去我那位白髮白鬚的老人,不知他是人還是鬼,抑或是神仙?不管神鬼仙都好,看來很慈悲,很想跟他去修道,免得受人生窮困之苦!」宗純講得如身歷其境,我更聽得入迷,急急問道:「後來如何?」

「後來嗎?」宗純經我一問,如夢初醒。再沖一泡早已冷卻的茶,繼續講他的奇遇。後來好多天精神恍惚,思潮起伏很難平靜。

生活的擔子逼得他喘不過氣,每天一早累到晚,漸漸有點積蓄,也漸漸地把火車上的奇遇淡忘了。在春節前一個月,該埠發生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火,全鎮所有住屋燒為平地,把他近月來的積蓄,及替孩子們購置的床具,燒個精光,使他憶起白髮老人所說:「掙得一碗飯要吃,忽然來了隻餓犬搶去了。」天意!天意!

經過這場大火的洗禮,本來就已窮困,這回更是徹底窮個精光。無可奈何,帶著妻兒到一埠之隔的表哥處棲身。幸好表哥是同行,有一部破舊的手推車,分些貨品又可上市經營。

一個月過去,春節來臨,一般人都休假拜年,或探親旅行,但是宗純不敢怠慢,乘別人休假,少了些競爭,多爭取時問賺錢;於是大年初一的一早,便推著載滿貨品的舊車上市。這時天色還矇朧,車道前面停著一輛賣豆漿的破車。以前的手推車都要有牌照,這車牌是三個號碼。宗純忽然福至心靈,憶起白髮老人所說的話,急忙把車推回家,匆匆地把錢袋裡的錢倒出來,數了三次。這舉動看得他老婆一頭霧水,問其所以。幾經磋商,由老婆出面向表嫂借五百銖,湊足二千銖,孤注一擲,賭起生平第一遭的地下私彩「三個字」。

泰南賭私彩之風甚熾,往往一賭成千上萬不足為奇。下午表兄回來,知道宗純夫婦是外行人,不懂賭的竅門,不該孤注一擲。正在頓足之間,隔壁有人開收音機,播報地下私彩號碼,正是宗純所簽買的三個字,中了幾十萬銖橫財。

從這一年開始,宗純投資開礦公司半個股份,當時正是錫礦的黃金時期,掘錫與挖金差不多,雖只參加半個股份,可是每天都有匯報,一股分了幾萬銖,半股又幾萬銖。不到幾年,便買地建屋,大兒子考上警官學校,畢業後官運亨通,如今己是校級長官;二三兒女皆高等學校畢業,有高尚職業。母親更在他發財後隔年才逝世,也算哀榮。只有一件耿耿於懷的事,便是當年在火車上所遇到的老人,到底是人?是鬼?是神?是仙?直到現在,還是沒有答案。

宗純幽幽地說,過後好幾次,他跑到從前白髮老人下車的火車站徘徊,希望奇蹟出現,能夠再過著,全都失望回來。有一次,聽說在「什田」有一位茅山道士,每月一次給人指點迷津,百問百中,善男信女前往求教者不計其數。

宗純決定前往拜謁,求指迷惑。到達時,跪坐在屋裡的人已是滿滿的。宗純看到這麼多人,不敢進去,只站在門檻外張望,可是卻給道長看見了,招手叫他進去,並遞上一杯飲了一半的「五加皮」。宗純不敢接,要跪下去,道長叫他不必跪,並對他說:「世問有很多事情不要知道比知道好,今天要來問的問題,不必問了,以後也不必到其他地方去問,當作沒有發生好了。」完全不給宗純開口的機會,便叫人送客。至今,宗純對於那樁奇遇,再也不去追究了。


彌勒人間淨土

四月初我到紅統府仁善佛堂講一課「彌勒淨土」。主要內容是講這位彌勒菩薩,於三期末劫,要來完成「三佛收圓」大事。這也是釋迦佛祖,給末法眾生,歸依彌勒淨土法門一大保證。彌勒淨土法門,是用力少而所得到的效果卻是迅速廣大的修行法門。其最大的特點是:(一巴凡夫身亦可修成無上道。(二)不修禪定。(三)不斷煩惱諸漏。(四)可以帶業往生彌勒淨土。(五)往生後便得聞法,即於無上道得不退轉。(六)如有犯諾禁戒,或造眾惡業諸眾生,聞彌勒大慈名,五體投地,誠心懺悔,其諸惡業速得清淨。將來隨彌勒菩薩下生人間後,定能見佛聞法證果。

我又講到佛經上所說彌勒淨土的勝報:「時諸天子作是願已,是諸寶冠,化作五百萬億寶宮,一一寶宮有七重垣,一一垣七寶所成。一一寶出五百億光明,一一光明中有五百億蓮華,一一蓮華化作五百億七寶行樹。一一樹葉有五百億寶色,一一寶色有五百億閻浮檀金光,一一間浮檀金光中出五百億諾天寶女…」

這是彌勒的兜率淨土,而彌勒下生的人間呢?就是彌勒的人間淨土。當彌勒來到這人間之後,到處都是黃金寶具,金銀珠鑽;財帛遍街滿路,到處都充滿著光明;蓮花寶樹金光閃閃,照耀整個世間,道路平坦,花果都特別鮮艷豐盛。交通更方便,甚至溪河的水,一邊向左流,另一邊向右流,舟船不用馬達楫划,向左向右隨心所欲。那時風調雨順,沒有旱澇災害。住家夜裡不必關閉門戶,因為遺失在路上的東西,沒有人撿。到了這般情形,就是彌勒的人間淨土。

講完課後有人問我,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這種情形—彌勒人間淨土?我說可能不久吧!因為照古聖所說,人問淨土的來臨將有兩種啟示:一是三期末劫之後。現在不是末劫嗎?到處都是天災人禍,水火澇旱,山裂地震,畜瘟之後人瘟,是迎接未來佛的大清算。凡天地之間,一切不善的眾生,通通遭劫毀,剩下來的全是善美的。 那時候的人,各個笑臉相向,海量相容,沒有戰爭,沒有國界,四海之內都是一家人。第二是家家觀世音,處處彌勒佛。現在四處的寺廟尼庵,都塑有大肚笑臉的彌勒佛像,許多家居樓宇也都陳設有觀音像,作為裝飾。有道是:「彌勒真彌勒,化身千百億,時時示時人,時人俱不識!」這便是離彌勒人間淨土的時問不久了!

我補充說:「根據彌勒下生成佛經記載:『慈氏天人尊,哀愁有情類,期於六萬歲,說法度眾生,化滿千百億,令度煩惱海,有情皆拯濟,方入涅槃城。慈氏大悲尊,入般涅槃後,正法住於世, 亦滿六萬年。』這位慈氏便是彌勒菩薩的姓氏。看來不久也不近吧!」 說到這裡,有人提問:「根據彌勒上生經的記載,正法住世六萬歲,像法亦六萬歲。又有記載說,彌勒菩薩將在釋迦佛入滅後五十六億七千萬年,自兜率天下生人問娑婆世界,開演龍華三會,濟渡眾生,樹立人問淨土。現在進入佛滅涅槃是二千五百多年,離那五十六億七千萬年的時問,還有天長的數字。等到彌勒佛下生人間之後,說到處都黃金鋪路,珠寶嵌鏤金花銀樹,那只是誇大的形容。再說,一條河水分兩端流,更是不可能!」

「這麼說來,老師是不會相信『人間淨土』這回事了!」我知道這位發問者是在學校教書的,於是存心要跟他開個玩笑:「所謂五十六億七千萬年,現在快到了;溪河的水分兩端流,現在也已經看見了!」

那位老師睜大了眼睛,帶著嚴肅的口氣說:「阿占(意即老師),這種宗教傳說,在講課時襯托是不傷大雅,在學術上卻不能如此。您想,五十六億的時間那能想像?河水兩邊流。更是神話。我出生在這素有千河之稱的紅流府,還不曾聽說有這回事。」

我繼續又說:「五十六億的時間是在二千五百年前說的,但時間與空間的計算是會變的。中國唐朝有一位僧人,步行到印度學習佛法,費了十四年的時間才抵達,如今我們到印度,只需坐三個多鐘頭的空中巴士即到。一樣的距離,卻不一樣的時間到達。至於溪河的水兩邊分流,現在多處可以看見。口說無憑,不如下午一同前往實地觀看。」於是,我駕車帶這位老師到曼谷一家百貨公司,名叫「瑪汶空」的,泰語「空」是溪河。我說不管是什麼「空」,只要河水兩頭流就好了,那便是請他乘電梯上下。他搖頭歎曰:「真是人間淨土!」

2023年11月4日 星期六

《科學時代的因果錄—泰邦奇譚》16


奇緣

謝經理四十年前,還居住在曼谷「老本頭」的時候,曾遭一對來自泰國東北部的夫婦傭人,連偷帶騙,盜去了許多金錢;從此之後,一提起「佬仔」二字,他便非常敏感,雖不致到恨之入骨的情形,但賭氣不跟佬仔來往。所謂「佬仔」,包含甚廣,凡是泰國東北數十府的人都被謝經理看成佬仔。甚至家裡缺少傭人好多年,情願自己動手操勞,直到僱到外勞。後來謝經理搬到泰南做生意,卅七歲的大兒子少雄,在曼谷著名大學執教。他與一住念書時的同學,現今又同校執教的教授,戀愛了十五年,至今未結婚,只因其籍貫在東北部。

父子雖沒有正面衝突,可是做父親的賭氣不跟東北人來往,做兒子的卻非這東北妹不娶,所以一拖便是十來年。謝太太非常煩惱,因為謝家還保持著傳統觀念—大兒子沒成家,接下來的弟妹便不能論婚嫁。弟弟少華(卅四歲),妹妹少英(卅一歲),年紀已不小,被連累而都不能嫁娶,你想謝太太如何不煩惱?

其實不單只有謝太太煩惱,謝經理何嘗不煩惱,只是表面上 裝作若無其事,但是看他以前七天飲一瓶「紅魔酒」,現在三天飲一瓶的情形,可見他老人家內心的煩悶不比太太輕。也正因如此,星期一的早晨,謝經理說胸部有點悶,太太端來一碗燕窩,說吃了後去看醫生。那知右手拿起湯匙時,感到一陣暈眩,湯匙掉落;太太大驚,趕快上前抱住,才不致跌倒。撥電請來醫院急救車,經醫生診治是腦血管阻塞,但未破裂。好在即時治療,已脫離險境,只需住院三五天便可回家休養。醫生警告這情形以後可能還會再發生,必須小心預防。並有二項建議:第一戒酒,從今起不能飲酒;第二放下,從今起把繁瑣雜事放下,凡事看開,不要執著。

這位專治神經系統的老醫生,不知姓名,謝太太稱他為坤慕。坤慕不但醫理精湛,對人生道理更有研究,他說他在佛堂的善書中,抄一篇南海古佛「談放下」的訓文,翻譯成泰文印刷贈送有綠的病人,謝太太要了一份。原文很長,茲將其中幾句摘譯如下:

「放下自我的心、成見的心,你將發覺原來自己錯過了許多好因緣!

人我之見,不能真正放下,再好的人、再好的東西,都被你的主觀擋住了。

 本身自私,才會認為別人有自私心:本身多猜忌,才會懷疑別人對不起你。這是驕慢所養成的習氣。

 修行不能放下,就會有我;有我就會有是非,有生死,有輪迴。

夫妻不能放下,就會傷和氣,有怨恨。

 朋友不能放下,就會互相折磨,時起磨擦。

 做事不能放下,就不會心甘情願。

 不能放下自己的驕慢,堅持自己的看法與想法是對的,就不能轉化一切的善惡因緣。如此一來,別人不合乎你的條件.習慣、尺度,你會時常活在生滅輪迴的深淵。放下,把心中的石頭放下,可以彌補心中的遺憾,化解凝固的怨氣。

 放下吧!把舊有的習氣和包袱放下,人間處處是淨土,何時不能自在!」

隔了一天,少雄便帶愛人回來拜見父母,並稟告下星期日在某酒店舉行訂婚儀式,請雙親到曼谷幾天。謝經理才改過去對兒子的冷漠,開懷地接受「佬仔媳婦」的拜禮,立刻吩咐訂機票。又因為迫不及待,於是主張訂婚和結婚同一天舉行。

如果不是拜讀坤慕送的南海古佛聖訓「談放下」一文,謝經理也想不通家庭的圓滿、人生的快樂就是放下。自從他封大兒解禁娶媳的條件之後,弟弟少華帶了一個七歲男孩,與五歲女孩,上前叫「阿公」。這突如其來的場面,謝經理如墜在五里雲霧之中。少華知道父親遽摸不著頭緒,忙把一個端正美麗的少婦引來,盈盈大方跪下,用純正的潮語叫了一聲又親切又悅耳的「阿爸,阿媽」。少華補充說:「她是東北部人氏!」謝經理目瞪口呆,坐在沙發椅上,一句話也說不出。

「爸爸!媽媽!您好!」一陣銀鈴聲音,是女兒少英,同時指著一同前來的魁悟英俊青年,說介紹給爸媽認識,是東北部人氏,現任某警官的少校級。又是東北籍!

原來少華、少英自獲悉父親解除對東北籍人氏的歧見,肯給大哥跟「佬仔」結婚,便乘此吉日良辰領著另一半拜見雙親。這個戲劇性的場面,使聰明一世的謝經理,幾乎當場昏倒。然而兩個孫兒和大方的媳婦,一口純正流利的潮洲家鄉話,格外親切。「阿公」前,「阿公」後,逗得他凜然憶起自己也已六十五歲了,早就該做阿公了。又看到女兒少英親暱地挽著那個「佬仔」愛人,圍著老妻說個不休,不禁老淚盈眶,嘆了一口氣說:「罷了!罷了!老夫一生不信邪,闖蕩江湖一世,沒想到今日栽在你們三個小子手裡!」


神秘鬼城

根據藝術廳的考古學家所考究,「曼叻曆」—神秘城,確有其事,尤其是吁隆府萬倫縣越堪差努一帶,更是古代城郭無疑。除多處挖掘大批古物外,還不時傳出一些奇怪的事。

一天中午,住在吁隆市府老唾叻後,字號「占莊影片公司」的老闆占莊接待了一位白衣素服,舉止斯文的中年漢子,接洽放映一部電影,地點是萬倫縣汪通村第八區,接近越堪差努佛寺。議定酬金,說明日期、地址之後,交了一千銖作訂金,要了收據便走了。

這是很平常的事,占莊電影公司每天都有人來接洽生意,辦公室黑板寫滿了好幾個月的預約日期。剛才那位來接洽的斯文漢子自稱乃巴,他預約放映的日子是三月三日夜裡。占莊查黑板預約表,發現甚是特殊,原來從二月份起,便被預定到五月,每個月都滿滿沒空檔。而三月三日這天,原是鄰府一佛寺訂的,但是昨天才來電話取消,正好填上乃巴這宗生意。

占莊電影公司其實不是什麼大公司,只有父子夫妻搭檔,一部放映機,一幅白布幕,一輛舊大卡車,全座電影院便隨著走,稱之為流動電影。大多沒有原片發音,放映時要有人在旁說白對話,叫做播音。乃占莊是一位播音天才,對劇情的凶吉鬆緊、男女老幼對話,發出的聲音維妙維肖,甚至雞啼狗吠,更是入木三分。他是東北數府流動電影界數一數二的播音師。

三月三日預約的日期,占莊夫妻父子四人,整裝上路。從吁隆府開車八十公里到萬倫縣轉入汪通村,依照接洽人乃巴所寫的地址不難找。只是有點使乃占莊茫然的是,乃巴吩咐到放映電影的地方,必須要在午後四點過後才能進去,同時要在第二天凌晨四時以前離開,理由是該地有盛會儀式。乃占莊一時也不在意。

一般佛寺盛會放電影,都是一早便先把露天銀幕安置好,午後則播放一些音樂。一來作為號召宣傳用,二來不會太匆促。

可是今天有點特殊,乃占莊是午飯後才出發,到了萬倫縣才下午兩點半。他雖不曾來過汪通村,但很容易便找到,只是轉進第八區鄉里,便有點邪了。問了許多人,都說這村沒有第八區,尤其是沒有人認識乃巴,甚至說沒有這個人。

乃占莊有點煩悶,但不願想太多,於是到縣署前小吃攤吃飯喝酒,一直逗留到下午五點多才回來。怪便怪在這裡,明明剛才在這裡轉了好多趟,問了好多人,都說不知道,但此時放眼一看,左邊這條頗廣闊的路,不是明明豎 著汪通村第八區嗎?乃巴不就站在村前作引導嗎?乃巴還詢問為什麼現在才到呢!乃占莊不去理會太多,把車開到指定的空地,夫妻兒子便把銀幕搬下,鐵管安好,一座露天影院便告成。

晚風輕拂,椰林點綴著斜陽,大地好似春雨洗過,景色清新,煙波林野,意趣幽幽。時光匆匆,夜幕低垂,天很快便黑,占莊父子等根本沒有注意到,偌大的廣場剛才除了乃巴一人外,竟然沒有其他人;但夜幕的簾子一拉下,黑黝黝一片人海,從四面八方來,一時人聲鼎沸,好不熱鬧。還有食攤小販、賣玩具的,燈火通明,一幅街市景致。觀看電影的人席地而坐,雖是擁擠,卻鴉雀無聲。乃占莊使出渾身解數,精神抖撒地播出劇中情節,一會兒蒼勁低沉的老漢聲,一會兒嘶啞吶喊的太婆音,一下子是鶯聲燕語的少女,突然間蒙面賊摸進門,便被大狼犬咆哮一聲,嚇破了膽,狼狼而逃,看得觀眾拍手喝采。

人,往往給這個「愛面子」害慘了。尤其是搞第八藝術的。乃占莊雖只是幕後播音,但是聽到觀眾喝采,如灌了迷湯,聲嘶力竭,生丑淨旦百音齊全。本來議定一晚映完恰好凌晨三時,可是乃占莊精神受到高度的鼓舞,特別贈送一部警匪大戰的片子。

自午夜後,妻兒便各自找地方睡覺,乃占莊守在放映機前,握著播音器,如癡如醉地沉浸在劇情裡。也不知經過多少時間,觀眾漸漸稀疏,掌聲也沉寂下來,才發現東方發白,原來已近天亮了。再看看剩下無幾的觀眾,令他險些嚇暈,原來那是稀疏的幾株枯樹頭,和一堆一堆的黃土墳墓。而昨夜放電影的盛會場地,竟是一處渺無人煙的萬葬崗!

乃占莊受此一驚,嚇出一場大病來,此後再也不敢接受陌生人的邀請,前往放映電影。而這一段「神秘鬼城請電影」的故事,便這樣轟動流傳了整個東北部。
忤逆子

佛曆二五三八年(西元一九九四年)十二月底,我們參加菩木山越蒲堪祥寺埋石珠盛會。盛會最後一天,突然發生一件離奇事件,為該佛寺平添一樁奇譚。

泰國佛寺埋石珠盛會,是件神聖莊嚴的隆重法事。有甚多寺廟利用這盛會大做生意,也有人專門做寺廟盛會的生意,他們包辦所有遊樂攤販生意,送給佛寺若干「包辦費」,便自立規章收入門券及小攤販的租金。據說有些人從中賺了不少錢,也有些人虧損。

菩木山蒲堪祥寺住持鑿大磅,就不肯讓人包辦,不收入門券,也不收小攤販地租。娛樂助興節目豐富,什麼田園歌唱比賽、土風舞、泰劇電影,一般寺廟盛會有的助興節目應有盡有。雖然不收種種服務費,但是由各地善男信女隨喜贊助。往往最後一天清賬時,還剩下很多功德金。 我們幫助住持清理賬目後,幾位理事們坐下來閒談。忽然外面人聲鼎沸,約十幾人手拿木棍或鋤頭,追趕一頭大水牛。這頭大水牛逃到我們閒談所在的住持禪房,就站著喘氣不走了;當然,追趕的人群是不敢進來傷害牠的。「這是怎麼一回事?」住持鑾大磅問眾人。

「這頭牛觸死人!」其中一個人喘著氣回答。

「在那裡?觸死了誰?」

「在娘通的田裡,觸死了他的主人乃邦耶!」

「乃邦耶不是娘通的兒子嗎?他不是吸毒很久沒有回來嗎?」

鑾大磅站起來說:「人死了沒有?」

「還未死,腸子流滿地,胸前被觸兩個深洞,那能活!」

「人還未死,你們為何不先救人,將他送進醫院,只追殺牛有何益?」

「正是!」這群人真沒頭腦,經和尚一說,應答一聲,轉身便回頭走。

和尚搖搖頭,把袈裟整理一下,對我們說:「我想過去看看,娘通的田離這裡有七公里,大家不必辛苦一起去。」我們幾個年紀比較大的表示不去,幾位則願同往。就在要出門時,剛才追牛的原班人馬,又氣勢洶洶地跑了過來,其中一個邊走邊嚷著說:「鑾大,鑾大,乃邦耶死了!」

「死了!那麼你們要怎樣處理這條牛?」和尚讓眾人進來席地而坐。 「把牠殺了!觸死主人的牛不能留!」其中一人說。 「牛本是善良的動物,也是人類最忠誠的伴侶,牠為什麼會忽然觸死人,而且所觸死的還是牠的主人?」老和尚吩咐端來冰開水給眾人喝,繼續問大家:「大家的意見一定要把這頭牛殺了是不是?」

「正是!正是!」眾人中一住滿臉橫肉的漢子說:「殺人償命!這頭牛既然會觸死牠的主人,往後誰敢保證牠不會觸死別人?」 待眾人飲了幾瓶冰開水後,火氣已退,心開始平靜下來。老和尚面露慈容,語氣平和如水,淡然開始講道:

「當年,釋迦佛祖住世的時候,有一個商人在進城時被一頭蠻牛觸死了。牛主人大驚,趕忙把牛賤價賣掉。新主人牽著便宜得來的牛回家,不料剛剛回到家裡,這牛又把新主人觸死了。新主人的家人非常憤怒,立刻把牛殺死,分解屍體,挑到市場兜售。有一個農夫買了整個帶角的牛頭,非常喜悅地挑回家。可是天氣酷熱,途中暫在樹下休息,就把繩子縛著牛角,吊在樹枝上後,便睡下。不料神差鬼使,繩索忽然斷了,牛頭落下來,一隻牛角不偏不倚地插進他的肚子裡,農夫竟然一命嗚呼。

這頭牛,一天之中殺害了三條人命,消息傳到靈驚山佛陀那裡,人們便請佛陀講解其中因由。佛陀便說,過去有三個商人,到鄰國做生意,一天夜裡,投宿一婦人宿舍,並允諾付租金;可是第二天一早,便偷偷的走了。老婦人因沒有得到租金,便追上來,但是三個商人以為老婦人可欺,不但不給租費,遼惡言辱罵。老婦人一氣倒地,並用惡毒的眼光看著三個商人,忿懣地說:「你們欺侮我年老,今生我雖然奈何不了你們,但來生不論為人為畜,我一定要報復,要殺害你們!才洩我心頭的憤恨!」

佛陀繼續說:「一天之中,觸死三個人的這頭兇牛,就是那位老婦人來轉世;那三個被兇牛觸死的人,就是欺侮老婦人的三個商人。報應如影隨形,昧良心做事的人,到頭都要自受果報。」

故事說完了,不但聽得在場的人都被感動,連那頭觸死主人的兇牛,兩個眼眶也流著淚水。大家正奇怪這牛竟會通靈時,外面來了一輛牛車,是鄉長駕著,坐在車上的是乃邦耶的母親娘通。

娘通今年還不到五十歲,丈夫死了十多年,含辛茹苦養活了乃邦耶和一個女兒。乃邦耶十多歲時結交一群壞朋友。後來竟然吸毒,雖然已二十多歲了,但沒有任何職業,更不肯幫母親耕田。每天遊手好問,好幾天才回家一次;一回家便向母親要錢,有了錢便飲酒吸毒。有一回還帶了一班豬朋狗友回家,企圖強姦他妹妹,幸得他妹妹逃到舅舅的家;舅舅拿出射鳥的散彈槍,才把這批流氓嚇退。

這天,乃邦耶又回家要向母親拿錢,娘通正好牽著牛要下田耕地,直說沒有錢。他便向母親的衣袋摸,拉拉扯扯,母親的上衣被扯破;乃邦耶忽然露出獸性,企圖扯下她的沙龍,竟欲強姦親母;但是他覺得這頭牛在旁妨礙,便一腳把牛踢走。那知乃邦耶泯滅天良的亂倫行為,早震怒神天三界,這頭被踢的牛發起狂來,一頭把他撞倒,不容逆子罪行得逞,兩角亂觸亂撞,直到乃邦耶膽腸流滿地,眾人趕到時才罷休。

「如果乃邦耶不被這牛觸死,也會遭雷殛死!」駕牛車的鄉長向眾人說這句話。 「大家可以回去了!」老和尚向這群人說。那位揚言非殺牛不可的漢子,忽然走到牛前跪下去,磕了一個響頭。大家含著淚水,默默向老和尚告辭。

2023年11月1日 星期三

《科學時代的因果錄—泰邦奇譚》15


一念之惡報應無窮

因為增建一所房子,聘請一位包工不包料的建築師傅,從挖地基起,一直到工作完成,相處將近一年。不但比原議定日期提早竣工,還節省了許多材料,手藝又非常完善,工資也比目下一般包工便宜,沒有時下建屋常有的「爛尾巴」的超出預算,鬧到勞資都不愉快。我這次的建屋,勞資都愉快,而且感情特別好,一年的相處,甚為融洽,離別時甚感依依。

我聘請的建築師傅名叫乃玲,年約六十歲,老家住在東北部。他本來已經許久沒有包工,駐一處佛寺修理僧舍佛堂,每天得百來塊或幾十塊錢作生活費,有時數月和尚化緣化不到錢,沒有發工資,他也一樣生活。因為兒女都已長大,而且有工作,老妻同年歲,六、七年前落髮做尼姑。乃玲孑然一身,就以生平所學的手藝,修理佛寺跟和尚吃飯。

本來以乃玲的學識工藝,經驗又豐富,當今建築業又很蓬勃,大可發揮才能,是賺錢的黃金時代。更有甚多慕名的同業,很想要求他幫忙,而他卻情願隱姓埋名在偏僻鄉村修理佛寺,真有點不尋常。我之能請他花一年時問來包工,還是住持代為懇請,他才肯答應例外幫忙。

房子建峻,全部工資結算完畢,我特別送他一個紅包,酬謝他的工作表現,並約定新屋落成,進宅添汶(作福)時,請他一定要光臨。

過幾天,新屋添汶請客,可是並不見乃玲到來。過了中午,才見到跟乃玲工作的副手丕考,拿了一個紅包,匆匆趕來,說乃玲有急病,進醫院不能來,要他代為向我道喜。

我和丕考乘夜車到東北,在醫院裡乃玲的兒子說,他父親是小便不出,正在動手術。我問他平時是否曾患沙淋病,或膀胱結石?他兒子說不曾有這種病,只是小便突然阻塞不通。痛了一天一晚,從前也曾兩三次小便突然不通的情形。才正說著話,乃玲工作的佛寺老住持也來探病,這時乃玲正在手術室裡,我便請和尚到餐飲室喝汽水。

和尚告訴我,乃玲小便不出,需要動手術,這次已是第四次了;每次都是突然發生,而且情況非常嚴重。這正應了佛家所說,一個人對他所作的行為要負全責,做什麼因便得什麼果。於是老和尚講了這篇「一念之惡報應無窮」的故事。

約在三十年前,乃玲夫婦都還年輕,其職業是包工—磨石灰 地板及砌瓷磚,是跟一般建築公司間接承包。當時曾在泰南包工程,是一座擁有百餘間客房的中小型旅店。因為跟同業競爭,價錢收得非常低廉,所謂便宜無好工夫,乃玲所僱用的「師傅」都是三、四流人物。當全部工程完成,資方發覺施工太粗糙,瓷磚鋪砌得歪歪扭扭,磨地板石又凹凹凸凸,因此不肯照所承標的價錢給付工程款。不但扣了一些工錢,還要求把彎曲的瓷磚重新鋪砌。本來所承包的標價就已是虧損,現在又遭扣除,青年人火氣旺,無明火一起,於是想出了報復的詭計—暗地裡偷偷用混合土,倒進浴室的排水管,在其轉接處填了四分之三滿,剩下一分流通;所以當試水時,因為是小量排水,不成問題。

旅社竣工落成,舉行揭幕典禮,主人廣邀佳賓。開幕第一天,高朋滿座,順作宣傳,招待免費住宿一晚,博個滿堂紅。

凡是人便是喜歡佔小便宜。新旅店開張招待免費住宿,一大群人蜂擁至新房間,暢飲暴食慶祝,有的攜老牽小開房跳舞。許多人一進入房間,立刻沖涼泡澡,不到一會兒,排水管溢出了水。打到服務台的電話,此起彼落。起初以為偶而幾間不暢通罷了,不到幾個小時,幾乎每問客房都發生同一問題,甚至有水滿溢到床底。這座擁有一百十二問客房的旅社,其中八十八間鬧水災,這還得了。主人兼董事長、總經理、服務人員等全出動,並且請來水電局技師,也查不出一個所以然。一時嘩然,斯旅店淹水,成了大笑話,眾人紛紛退房,鬧了一夜。迫於不得已,只好宣佈為了裝潢內部,延後兩個月再營業。

經過全面調查,真相大白,原來有人惡作劇作怪。最倒楣的是全程的承建商,除了八十多間房間及浴室要全拆掉,重新接排管,地磚、浴盆、馬桶全部毀損,旅社還要建築商賠償不能定期營業的損失。乃玲夫婦自知惹了大禍之後,悄悄地跑回老家務農。後來承建商因這場工程,一病不起。

年底,乃玲的太太臨盆,是難產,需要剖腹。開刀接生嬰兒,所幸母子平安,嬰兒的五臟六腑皆齊全,獨缺了排便的肛門。醫生只得施以手術,替孩子開肛門才能排洩。

第二年,老婆又懷孕,一樣是難產,需要剖腹。醫生說,剖腹生產頂多二至三胎,第三胎已有性命危險的威脅,於是做了結紮手術。令人驚歎的是,第二胎女嬰又是一個沒有肛門的人。醫生又替她開了肛門。至此,乃玲夫婦慌了,知道這無非是年前惡作劇,而今生了兩個無肛門的孩子,莫非不是冥冥之中有報應嗎?

自此之後,乃玲夫婦洞悉因果循環報應不爽,發願捨一切所有,以補前愆;老婆更是看透人生,落髮當了尼姑。乃玲雖然獻身佛寺行無長施,還是逃不了果報—三十年中,四次小便受阻,需要到醫院開刀。
毒魚人

著名巫醫侖碧自從為一位阿兵哥,治癒了現代醫學所不能治療的奇症—用巫術從肚腸裡「叫」出三枚鐵釘,一時轟動,聲名遠播。他那座二層樓的泰式屋宇,日夜擠滿各類離奇雜症的病人。

一天夜裡,有一輛小型貨車,載來一個動都不能動,好像死了的中年漢子。車停後,大家用帆布椅將其抬進屋。這時雖近午夜,但是侖碧還在替一婦人治邪病,大家不敢作聲:等侖碧工作告一段落,來者全部跪著跟侖碧說話。原來這病人名叫乃通眉,患病將近一年,醫生卻檢查不出是什麼病症,小康的家產也已花光了,身體一天天瘦弱下去,各醫院都不肯收留。初患病時是胸腔鬱悶,似有什麼東西壓著,呼吸不順暢,必須張大嘴巴來呼吸;危急時,得借助氧氣罩,打針吃藥。但是也只能暫時穩定,過不久又發作;有時一天好幾次,有時好幾 天發作一次。

最後,病人由呼吸不暢,轉變成另一種病,整天打嗝不停。每吹打嗝要連續一兩個小時,全身震顫,眼淚鼻涕直流,上氣不接下氣,痛苦萬分。送到這裡之前,一連打了整個上午的嗝,下午略停三小時,傍晚又繼續,打得快要斷了呼吸。送到醫院打了一針鎮定劑,那知夜裡打得更強烈。醫生束手無策,叫他還是回家的好(意思是在家裡等死)

回家途中,大家說,既然醫院不能治療,不如試試古法土醫,於是轉來求侖碧。侖碧察看這個只有一層皺皮包著幾根骨頭的活死人,如不是他的胸部還會一起一落喘著氣,確實有如一具枯屍。侖碧撥開病人的眼皮,按按彈彈肚皮,摸摸脈膊,吩咐來的人在屋裡休息,明天再作定奪。病人的幾位親友,數天來的折騰,醫院、家裡來來往往團團轉,心情一直緊繃著,快要透不過氣。今晚來到侖碧的家裡,好似遇到救星,心中大石放下,倒頭便睡。一覺醒來已近中午,侖碧已坐在病人旁邊按摩,因為他開始 發作要打嗝。侖碧看見他們醒來了,便要兩人到附近田裡,去割枯草回來。

二人捆了一大把乾稻草回來,病人則直打嗝不停。侖碧吩咐 把稻草放在屋前廣場,點火燒燃;另外準備三四只塑膠袋,將稻草燃點時的白煙,像裝空氣一般,裝個幾袋,給打嗝的病人吸進去。病人呼吸本就很艱難,侖碧又把一袋稻草煙蒙頭套住,病人頓時咳嗽,隨時會有斷氣之可能,看他痛苦萬分地掙扎,有些親友遽以為侖碧要謀殺病人。可是當第三袋白煙吸完後,病人已無力再打嗝及咳嗽了。侖碧大喜,說:「給他睡一會兒吧!」病人如癱瘓般睡死了。

接著,侖碧向大家報告一個驚人的消息。他說,昨夜病人到這裡時,便有一大群淡水魚的鬼魂跟著來,包圍了整座屋宇,只是不敢進來—這是他打坐入定時看見的。他覺得很奇怪,便運用神通,叫一條看起來像領隊的「月鼠魚」來問。結果這群魚魂確實是衝著乃通眉而來,因為乃通眉跟牠們有滅族世仇,所以纏著他要報仇索命。侖碧便問:「要纏他多久才取其命?」月鼠魚說:「纏他痛苦一年八個月後,才把他弄死。讓他嚐嚐毒魚時,把毒藥散在水池裡,魚兒中毒後,那種絞腸裂肚的痛苦滋味。」侖碧問大家:「乃通眉是不是常常用毒藥散在池 塘裡毒魚?」幾位親友聽後,莫不毛骨悚然,忙著合十說:「因果報應,因果報應! 」

乃通眉的職業原是養池魚,近年因虧損不能再養,於是向其他養魚業主搜購。他用毒藥傾倒入池,片刻間,大大小小的魚、蝦、蟹、鰲,全漂浮到水面上,不必費多大氣力打撈,每池得利甚豐。那些中毒的小水族,張大嘴巴痛苦地呼吸,毒藥穿腸破肚時,亂泅亂撞,跳起跌下,痛苦不已!

怪不得乃通眉幾次病重發高燒時,似乎看見什麼恐怖情景,害怕極了!不停求饒,亂言狂語,滿身大汗,像剛從水裡撈起來般。有幾次發高燒,表情非常驚恐,嘆語說:「有一大群魚,百條、千條…,大大小小魚都有,蝦也有、鱉也有、水蛇也有,來撞他、咬他、嚼他,可怕極了!救命!救命!」全身瘀腫,斑斑血塊,好似被什麼咬撞的。

病人自吸了稻草煙之後,酣睡了整天,這是他患病以來最舒服的一天。當晚,侖碧點了九支白蠟燭作法,請魚魂的代表—大月鼠魚來談判。要求牠們饒了乃通眉一命,給他行功立德的機會,以功德迴向所有被毒殺的魚類;並說,冤仇宜解不宜結,通眉毒魚也是生活所逼,而一年來,他被折磨得也夠慘了。

大月鼠魚說牠不敢作主答應饒命,因為這幾年來,乃通眉的滅族手段夠狠夠辣,藥片一下池,不管是大魚、小魚,甚至有些是身懷六甲將臨盆的、剛出世一兩天的,無一倖免,全部中毒,這種殘酷的殺戮,慘狀可想而知。

幾經要求,大月鼠魚還是不肯化解冤仇,同時還透露一個驚人的秘密:乃通眉十七歲的女兒,去年因被騙失身,後來飲殺蟲藥死了,就是被毒殺的魚魂所施的報仇手段。

最後,乃通眉打嗝症治好了,身體漸漸恢復健康。他也轉換其它職業,並且作種種布施迴向給冤親債主。但隔了一年,卻因喝醉酒,跌入一個水不及膝的淺魚塘裡,淹死了。侖碧對他的親友說:「一個人所造的業,他得自己去承受,是改變不了的。」關聖帝君便曾說:「關某雖然法力大,但能伏魔不伏冤。」

天理報應不爽

眾所周知,新加坡及馬來西亞對於迷幻藥、麻醉毒品,取締非常嚴格,不管販售、吸食,凡擁有者,一經查獲,不管是那一國人,皆從嚴懲辦,最高刑法是死刑—吊死。然而,近年來,世界各地的毒品,鬧得天翻地覆,尤其是泰國,雖積極取締,不惜代價嚴辦,但執法單位沒有星馬嚴格及徹底,所以越來越泛濫。也由於此,有遠見的家長,均把子女送到星馬去留學,大都得到美好的學業及人品回來,然而,也有萬分之一的例外。

泰南殷商江宏基先生,便是把其獨生子送到星洲留學,成為萬分之一的例外,除美夢成空,還子喪異邦,遺恨終生。追究起來,原來其中潛伏了一樁驚人的因果。

江宏基是江湖海有限公司的老闆,公司是他父親江桂心老先生所創,營業網甚廣,發展成跨國公司,最大盤生意是運送冷凍海鮮銷售星馬。他父親當家時,擁有數十輛大型冷凍房車,每天運送海鮮到大馬,過海關時,享有不必檢查的特別權,可謂執海鮮業的牛耳。但是當江宏基接掌該公司後,轉而發展橡膠棕油業;他父親也退休,眼見兒子將生意擴展得比自己掌舵時出色,深感欣慰,於是利用晚年多空閒,參加地方慈善事業,為社會謀福利,頗得各方敬重,一時被人稱為善人。

正當江宏基大展鴻圖,事業如日中天,而他父親的慈善事業 也聲名遠播時,有一天,忽然接到國際電話,是兒子就讀星洲的學校打來的,說他兒子曼光在校舍吸毒品,遭警察逮捕,現在被關在警政署,等法庭裁判。這晴天霹靂的消息,如五雷轟頂,宏基還能抵擋得住,但是他的太太卻暈絕倒地。他不敢把事情告訴任何人,連父親也是,只是即刻收拾幾件衣服,開了保險箱,帶了五百萬星幣。本來他不想帶太太同行,惟恐她禁不起打擊又暈厥,可是她哭哭啼啼,嚷著一定要跟著去看看愛兒;於是夫妻倆便開車前往星洲。

宏基有不少親友在星洲,大部份是生意上往來的親友,諸親友當中,不乏跟政府官方有來往的權威人物。宏基把事情告訴一位比較有地位的知心朋友,並把五百萬星幣寄放在朋友處。他深知星洲的法律森嚴,因此懇請朋友在兒子未上法庭之前,盡力奔跑,就是傾家蕩產也不足惜。

經過一番了解,原來宏基的兒子曼光十八歲,在新加坡就讀已三年,品行雖不算十分端正,行為也還算規矩。在高中最後一年,學校的幾位外國同學,引誘他吸一支特製的香煙,只覺得特別新鮮興奮。過後,便時常有外國同 學送來香煙,因而不知不覺染上毒癮。近半年來,他父親雖發覺兒子的費用比過去倍增,可是他單純地認為孩子已長大,或者有了女朋友,生活費提高,反正銀行有 的是錢,任由他支用而不加限制。萬萬料想不到,兒子會墮落到這地步,甚至犯了刑法。根據曼光的供詞說,警察查獲的毒品,是一位外國朋友寄放的;但是警察完全不理會,照捕無誤,因為罪證確鑿。

宏基的摯友夤夜四處奔走,拜託多位跟警察局有交情的人士,作種種的搭救,可是星洲的執法人物,潔身如玉,執法如山,半點不假人情,只經三天曼光便被提控至法庭。不出所料,初庭的審判便是証據充足,判決吊刑,並且在三十天後執行。宏基知道營救兒子的希望很渺小,但仍是抱著一線希望,而且向所聘請的律師說,如能搭救兒子脫離死罪,將給律師一百萬美金。但是律師愛 莫能助,經過二庭三庭的判決,都和初庭相同。

所謂好事不出門,惡事傳千里。宏基的兒子因吸毒販毒,被星洲政府判吊刑的消息不輕而走,整個市鎮到處都在談論這件事情,

江桂心老先生從中國旅遊回來,得到這消息,趕到斯加坡之時,氣若游絲,被送進醫院急救。宏基則一個月之內,頭髮全部變白。

執法當日,一位泰國和尚手執著一條白紗,跟著一副黑色棺木,而靈車也從監獄慢慢開出來。在場的親友全掏出手巾拭淚,幾個女親戚更是發聲大哭,一時天愁地慘,桂心老先生眼光無神也無淚,衝到棺木前,一頭撞去,口中喊道:「曼光愛孫,阿公害了你,阿公跟你一起去!」說罷,便暈倒在地。

這突如其來的驟變,使在場的親友都大驚而不知所措,急忙送江老先生進醫院。大家處理棺木上靈車,忙了一陣,只見宏基呆然地站著,直到他妹妹上前扶他,他才警覺父親老了,禁不起這突如其來的刺激,萬一有個三長兩短,他可當不起這不孝之罪;因此強打起精神趕到醫院,所幸經醫生急救後,父親已醒過來。

父親一見宏基來,無力地伸出了右手,宏基趕緊伸出手緊緊握住,老人家只說了一句:「宏基我兒,爸爸對不起你!」又再昏迷,醒時則神志不清,直喊:「曼光愛孫,你要去那裡?阿公跟你一起去,阿公永遠陪伴著你!」發出令人鼻酸淚湧的囈語。

宏基在諸親好友協助下,料理了愛兒的喪事,再到星洲迎回 一位昏迷的老父親和一個失魂落魄的太太,淚也流乾了,但他想不透父親對兒子的棺木說:「阿公害了你!」又對自己說:「爸爸對不起你!」是什麼意思?這件事直到九個月後他父親臨終時,才向他透露一個驚人的潛伏因果:他父親的發財,曾利用運販鮮魚銷售星馬,暗藏毒品於魚腹內,轉售西歐,雖然只販售幾次便洗手,卻也賺了大批金錢。所謂天理報應不爽,報應在第三代身上。

《科學時代的因果錄—泰邦奇譚》14


醫師的報應

我們一天內,拜訪了三位有名醫師,這三位名醫有三種不同的遭過,說起來好像講故事,事實上真有其事。

住孔敬府的親戚醫生,有一個很長的泰文姓名,我們簡稱為「坤慕波」。

坤慕波在公立醫院服務三十餘年,就在將屆退休的最後一年,因數十年的糖尿病併發症,右足意外弄傷而潰爛,先後不到半年,把兩隻腳鋸掉,至今已有六年,只能坐在輪椅上。第二位住在北沖的坤募哥,曾任公立醫院院長十多年,四十九歲那年,昏迷癱瘓,臥病在床至今已近廿年。

隔第三位是住在曼谷的老中醫師林修悟,和我們的關係是亦師亦友。他今年已八十四歲,還是精神抖擻,充滿活力。我們三兩位朋友都是「遇醫生就有病」的人物。於是請林老望、聞、問、切一番過過癮。林老還饋贈許多物品,其中有兩本是用錢買不到的《由功修持》書和一隻高貴石硯,可惜我對於磨墨藝術一竅不通,有辜負林老的雅意了!回程時雲姊問我說:「今天我們拜候了三位朋友,同樣是醫師,何以三位的遭過卻不同?一位鋸斷兩腿,一位全身不能動,躺臥在床;而林醫師卻好似人間一神仙?」

經過一番了解,原來坤慕波是一位著名手術專科醫師,為當今醫學界不可多得的解剖人才,曾留學國外,馳譽國際。有名望、有地位的病人,要請他動手術,都先要預約。坤慕波動一次手術費的代價甚高,普通病人是請不起的。

曾經有一個中風、血管破裂,須要立刻動手術的病人,因為家屬等不到開刀費,拖延時間死了。還有很多因意外傷害、車禍、跌倒拉傷,嚴重得需要立刻開刀,卻由於病人沒錢而誤了性命。像有一個建築工人,被巨木壓碎了一條腿骨,妻子籌不到開刀費,坤慕波不肯動手術,延誤急救時問,最後必須鋸掉一條腿,成為殘廢,不能工作養活家庭。他的妻子便在醫院裡詛咒說:「這個見死不救的醫師,將來一定要遭斷腿的報應。」真是不幸而言中,不但遭到報應。還多賠一條「利息」腿。

另一位慕哥醫師,曾擔任幾處公立醫院院長職,學問高,人緣好,只有一件事,便是生平最喜歡金錢。任院長期間,據說凡是醫院購買藥品、儀器,甚至一切有關利益,院長必得利潤百分之十至二十,這是不公開的慣例;所有製藥廠商都知道,必須把藥品價格提高百分之十至廿,叫做「桌下錢」。不然,不管藥品多好,價錢多便宜,最後還是得不到批准單。

這還罷了,院長還串通醫師簽發比較昂貴的藥品,批給病人,時代術語叫做「報銷」,連同血庫的血液也常常報銷;所以許多專跑醫院的藥商,暗地裡稱這位院長為「吸血院長」。

據說坤慕哥院長只作了九年院長,便存了很多錢,購置了許多土地,又開設製藥廠。四十八歲那年第二製藥廠落成揭幕,操勞過度暈倒,血管破裂昏迷了四十九天,醒來時,已變成植物人,就這樣臥床近二十年。正如一般窮苦病人,在醫院得不到藥品救命時,眼睜睜等死,臨死時詛咒這位院長將來必須躺著飲食,不幸而言中,應了果報!

至於最後拜候的師友—林修悟老先生,打從我認識林老師二 三十年來,他那種有求必應的菩薩心腸,痛痺在抱的胸懷,不論貧富,一視同仁,真是令人敬佩。林老師常說:「人有了這個肉體。當然會有病痛,因為這個肉體是土、水、火、風,四大假合而成,四大不調便生病,所以免不了生老病死的過程。」林老更常教導我們未病預防,有病自療,不要依賴醫生太多,由健身練氣運動開始。近年他老人家又義務教導一套老少咸宜的「溫柔神功」,正是健身卻病良方,尤其對老年人的癡呆症更有顯著神效。

林老在三四十年前,便常到處義務教導太極氣功,怪不得這般年紀還精神矍鑠,走路虎虎生風。至於其他造福社會事跡,更是不勝枚舉。總之,林老醫生正應了「為善之人天必佑之,積善之家必有餘慶」的感應道理!


賣唐山魚的人

蘭姊在這十二年中,一連進醫院不知多少次,其中動了大型手術三次,每吹動手術除了割、挖、鑽齊全外,全身還掛滿各種皮管,諸如:輸血管、氧氣管、點滴輸送管,鼻孔嘴巴不時還有護士搬弄了一大堆醫用工具,以及抽血鑽洞,插針接管,真是痛苦萬分。最後還是在六十二歲那年,死於皮膚病,俗稱「飛蛇卵」,或稱「盤腰蛇」,纏綿了兩年,毒氣入心而死。蘭姐有一位出家做尼姑的姪女說:從來便不曾見過能接受這「馬拉松式」的受苦刑人物。

尼姑姪女對於蘭姑的身世非常了解,更是同情其遭遇,認為蘭姊的遭遇,與其職業有關係,故常勸她改行經營其他職業,不要販賣「唐山魚」。更在蘭姊死前數年,常勸她吃齋唸佛,而蘭姊總是捨不得這高利潤的生意,常以兒女未成年為理由而放不下。

蘭姊廿二歲結婚,並育有二男一女。廿八歲時,丈夫因車禍意外喪生,便咬緊牙根守著丈夫的販魚職業,養育三個兒女及一位年老的婆婆。

所謂「唐山魚」,計有鱗魚、松魚、草魚,據說這種魚從前是從中國進口的(海外把中國稱為「唐山」之故)。蘭姊的丈夫從小便買賣這幾類魚,直到車禍逝世,這二十多年來的生意,也只能維持一家數口免受飢餓而已。但是自從他死後,蘭姊接手這行業,不下兩年便賺了很多錢,而且為這個賣活魚的行業,開創了一個先例—把活魚斬段分塊出售。不像她丈夫在世時,只售賣整條魚,有些貧困家庭買不起。

有很多時候,蘭姊看看沒有顧客,便從貯魚的桶裡撈上幾條活的鱗魚、草魚,手起刀落砍成兩段。然後將有尾巴的一段隨手向桶裡一丟,有頭顱的才段掛在鐵鉤上,表示這魚是鮮活的。魚的嘴巴一張一合,血水相滲地滴流著。本來人世間最悲慘的場面,莫過於此了。然而世人偏偏有一種偏見,認為世間一切萬物,都是為人所食而生,所以對這些血絲滴滴、眼睛閃閃望著的半段魚,都無動於衷,還歡天喜地提著回家煎煮炊蒸。

其實,將魚斬段分散出售的生意不是蘭姊發明的,魚販早已有將大隻海魚分塊分段;但那些魚都是從遠洋撈捕後,即冷凍而變得僵硬,如同木頭,一般顧客不會感到新鮮。而蘭姊將活魚分段,卻是開了販賣「唐山魚」的先河。大眾群起仿效照樣做,也成了今天所有活魚攤或所有唐山魚攤所見的那種情形。

話說蘭姊操販賣唐山魚,一轉眼便是二三十年,賺了不少錢,買地置產,汽車洋樓也有了,兒女也各自長大,過著舒適的生活。尼姑姪女常勸她退休,也叫她轉業,而她總是捨不得這高利潤的生意,更計劃如果將來真的退休,這賣魚業還要兒女來繼承呢!但偏偏近十年來,時常疾病纏身,先後進出大小醫院無數次,並施行三次大手術。第一次是腸胃潰瘍,照了X光後,發現腸道生惡瘤,有可能轉變成胃腸癌,於是開刀將一節惡化的腸子割除。

第二次手術是因為急性肝炎,而且是甲型肝炎,這種病若能早先發覺,可以用電鑽在胸旁鑽一小洞,再用吸液器把膿血吸出來就可以了。蘭姊的肝炎其實不算太遲發覺,但雖經鑽洞吸膿血,仍然無法清除乾淨,最後還是得開刀解剖,經過一番慘痛的折磨。再來便是最慘痛的一次大手術—換腎手術。

經過了這三次開刀剖腹的慘刑,使這位豪爽粗快、動作有大丈夫氣概的蘭姊—平時工作總是手起刀落,一天斬幾十條松草魚,不皺眉、不閃眼—這時也不禁哀號涕流,吩咐那個想要繼承家業的女兒,轉行做其他生意。

然而在去年年初,蘭姊腰際的皮膚忽然浮腫,長了無數小粒狀,起初不會覺得痛,因此以為是普通皮膚病,搗些青草敷抹而已。可是愈來愈惡化,腫痛起來才驚慌,忙找醫生打針、吃藥。皮膚雖消腫、消痛了,但自此臥床不起。經注射藥物,外表看起來是痊癒了,但是毒氣卻已進入肝臟血液,纏了近兩年才逝世,結束了十多年的苦刑人生。


遺傳性

日前在一宴會上,碰到故友的孫子,問起生活狀況,不禁欽敬嘆息。故友七十歲患半身不遂症,五年後才逝世;其兒子六十五歲也患半身不遂症數年才死;其孫女,五十歲就患半身不逐,癱瘓在床已一年。這位世姪問我說,這疾病是否有遺傳性?不然,為何他祖父、父親及姊姊等都患此症?並且聽說我近來致力宣傳醋蛋神功,是專門治療癱瘓,預防及保健約五十種疾病,是否有此事?聽世姪所言與神貌,似有點惶恐,害怕這種疾病會輪到他身上。

我回答確有其事,醋蛋神功能防止數十種疾病,治療血管阻 塞的癱瘓症很有效。至於半身不遂症是否有遺傳性,我不大清楚。但是有些習性是有遺傳性的,父傳子、子傳孫。聽說令祖一生善飲,令尊有乃父之風也善飲,這是 遺傳,令姊是否善飲不得而知,唯你向來滴酒不進,看來是不會得到遺傳。

這世姪經我一說,如釋重負,才露出笑容。談到這裡,在座的好友老李,忽然會心一笑,我們知道他必有高論妙語,大家問他為何發笑?「你們談到有關遺傳性問題,我不禁憶起一則遺傳性的笑話,而且是真人實事。」於是,老李把遺傳性的故事說給我們聽。

老李有個女兒在府立醫院當婦產科護士,每天都替臨盆孕婦接生,工作多年,駕輕就熟,一切順利。

那天,她照常上班,接生的是一個健壯有力的男嬰。李小姐輕鬆地提著兩隻小腿,倒過來,打了一下屁股,哇一聲後,便放進浴盆裡洗灌污血。用嬰兒肥皂塗抹,泡了保溫的水,動作快捷,手勢俐落,不到一刻,便把嬰孩戴上手套,包裹著布,送到媽媽的懷抱。這時的媽媽一見嬰孩立刻 忘卻了剛才的萬般痛苦,一股溫暖直透心房,擁著心肝寶貝,真是喜悅萬分。

李小姐把嬰兒交還產婦後,把浴盆及一切工具處理完善,走到鏡前,雙手整理一下秀髮,突然吃了一驚,發現右手無名指的鑽石戒指丟了。「幾時丟?」她回想一下,剛才進產房接生時還戴著,那一定是替嬰孩沐浴時丟的。匆匆忙忙跑到盈洗室,找遍所有地點,還找不到。「糟了!那一定是那隻自動吸水的浴盆,在傾倒污水時倒到廢水池去了。怎麼辦?」

她急得大頓足,幾乎哭出來!原來這枚鑽石戒指是一個月前訂婚時,未婚夫當著家長面前,在眾多貴賓祝賀的掌聲中,戴在她無名指上的。昂貴價格之外,她能在多位情敵中,俘擄了英俊、博學多才,而且富有的青年醫生—慕操先生,是多麼得來不易。現在這代表勝利象徵的戒指丟了,如何說得過去?急急忙忙像無頭蒼蠅般亂撞。一會兒跑到浴室,一會兒跑進產房,可謂每一寸地方都翻開來看。

人到急亂時,方寸無主,一片混亂想不通,俗稱「無頭神」。但李小姐到底曾受過心理訓練,危急中唯求冷靜,才能產生智慧。

於是,她坐下來靜思,忽有所悟,跑到產房,奪門而進,走近剛才接生的嬰孩,解開所包的布,連手套、腳套也一一解開。這突如其來的動作,嬰孩的媽媽愕然不知所措,而小嬰兒則似笑非笑,更有點似嘲笑。她不管一切,在嬰兒的布團裡亂抖亂摸一陣,她又失望了。在失望之中她忽然想起,剛才替嬰孩沐浴時,那頑皮的小手亂舞亂抓,一定是被他抓丟的,尤其浸過肥皂水的手指滑溜溜的。於是將嬰兒握拳的手掌攤開。哇!這不是枚亮晶晶的鑽戒!李小姐鬆了一口氣,內心有一股衝動,想把這剛出世便做賊的小偷摑個耳光;但她能找回鑽戒,也就心滿意足了。

這件事本來便告一段落,可是聰明的李小姐,跑到病房登記處,查看這才出世便偷戒指的賊其父母的履歷。原來小孩父母無固定職業,都非常年輕,做父親的才十九歲,母親二十歲,兩人都是扒手,到處偷東西,所以剛生下的嬰兒便會做賊—遺傳性。老李講完這遺傳性的故事,在座的人笑得忍不住噴飯,東倒西歪。

2023年10月29日 星期日

《科學時代的因果錄—泰邦奇譚》13


不可思議的布施力量

還不到五十歲的運輸公司許經理,平時喜歡吃極肥膩的肉類,尤其喜歡吃燉肥豬腳,常常一個人獨自吃下一隻豬腳。幾年前,我便曾警告他,如果繼續這樣暴吃,有一天會導致血管栓塞,或積膽固醇太多而引起腦溢血。真是不幸而言中。他在夜裡睡覺時中風,送醫搶救,撿回一條老命,但從此半身不遂。

老許向來夠朋友,豪爽熱情,交遊甚廣。慰問他的人,除了我們幾個死黨老頭兒外,各界人士都有。每天來來往往進出許家宅第,使得臥病的老許頗不寂寞,而且精神受到鼓舞,更有強烈的求生意志。據說一個病人,尤其是患了終身絕症的病人,最重要的要使他不失去求生意志,要有才股強烈的信心和希望,才能戰勝病魔—這是眾多探病親友中,一位余老先生所說的。

就余老先生年屆古稀,清臞秀淡,道貌岸然,曾教書和做官,談吐高雅。他還說,今日人們患的病症,十之八九與飲食有關,諸如吃過量的調味醬,吃太多化學色 素,家禽家畜患瘟瘴傳染疫,還有喜歡吃蛇、蟲、熊、虎等野味,吃了後,導致中毒。這些還算是普通疾病,經過醫生治療,便會痊癒;但是有一種病,治療不能見效,那便是「因果病」,大凡一個人患上長年痛苦不堪的疾病,屢經醫治,甚或常受手術挖割鑽截,或疑難雜症,藥石罔效者,皆為「冤孽病」。也稱「因果病」。

濟公活佛曾說過,因果可分為「潛伏的因果」和「顯明的因果」兩種。潛伏的因果大都不易被發覺,非具有大智慧者,不能了悟,如修心養性,培功立德,潛移默化,則可達到氣稟改造而脫胎換骨。這些潛伏性的因果,可決定未來百年、萬年的生活環境,如人種豆得豆,種瓜得瓜。

至於顯明的因果,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即可體驗。在善的方面,如:救濟別人、幫助他人,就能得到人們的尊敬與愛戴,這是福德。在惡的方面,如:打人、殺人,他日終會被打、被殺;若為非作歹,不遵國法,終會受到牢獄之災;今日生氣怨怒,他日終會自傷身心。所以大文豪蕭伯納說:「人類一旦殺戮禽獸,習於肉食,便不能避免戰爭!」這些都是顯明的因果。

一個人若有長期的病痛或常遭不幸,往往與其業障有極為密切的關係,統稱為「冤親債主」。因此,若想要減輕或消除痛苦,除了請醫生診療外,還要努力行善布施,以贖前愆,得到冤親債主的寬宥。另外,「施比受更有福」,常常布施,心中便會威到喜悅和無限的安慰,病痛自然減輕。於是余老先生便教老許的妻兒,以老許的名義,作種種行善布施,諸如放生、施棺贈藥、助印各類善書。

余老先生還告訴大家,不久前,他拜一著名佛門僧人,該僧人也患半身不遂的疾病,余老便對和尚說:如果只做誦經拜佛的「內修」是不夠的,還得多做布施的「外功」,則可消除前愆,減輕業障。這位和尚便把一切積蓄,全部施捨給貧困人家,不久後,奇蹟出現,多年的頑疾康復了。

自從老許的妻兒聽了余老先生所說的道理,於是到處布施金 錢或物質;又常到屠房買牛放生,也到市場買活魚龜鱉等放生。有一次,許嫂和次女到屠宰場接洽買一頭牛放生送給農夫,當她倆剛抵屠宰場,恰好內地運牛車到來,一頭壯碩的牛隻衝斷車欄,走到許嫂面前,兩腳半跪著,兩隻烏溜溜的眼睛直望著她母女,意思很顯明的是要求救命。自從許嫂母女放了這頭牛之後,許兄的病情一天天地好轉起來。更不可思議的是,當許嫂放牛回來,路上過到一位三十年未見面的同學,介紹了一種「醋蛋」的藥。

奇妙便在這裡,躺在床上六個月的許兄,飲食穿衣擦身,都要靠妻兒佣人,甚至大小便也要人家侍候。但在家人不斷地以他的名義做善事布施後,許嫂竟巧妙地遇到老同學,介紹了「醋蛋神功 」。這神功是中國黑龍江省發掘出來的中國古代醫療寶庫珍藏,一經公開,轟動了全世界。老許服食之後,病情一天天好起來,不到三個月後,便能起床散步。

事隔一年,老許又恢復昔日那豐采,精神煥發,如今已成為素食主義者,甚至全家人都清口茹素。據老許說自他及家人持齋一年來,身體比以前健康得多,而額外的收穫是一家大小無病痛。當然,他更持之以恆地行善布施。

自從老許努力行功立德,廣行布施之後,不到幾個月,獲得不可思議的成效。有人請教余老先生,如果窮困人家,沒有大量金錢物資來布施,豈不是要等死嗎?

余老先生說,布施不一定要花錢,仙佛在《雜寶藏經》提到,有七種布施不必花錢,叫做無財布施。

(一)心施,凡事心存誠懇,而不虛情假意。

(二)面施,面容和藹,以微笑待人。

(三)眼施,常以慈悲眼神善視一切眾生。

(四)身施,以身體力量幫助他人。

(五)言施,善言良語,勸人和睦。

(六)座施,讓座老弱婦孺。

(七)房施,將客廳房屋作為講道場所。

以上這些都不需要花錢。

至於財施,古德說:「布施濟助人財,明中去了暗中來。」 又說:「財施猶如井中水,一邊吊打一邊生,三日五日不打水,何曾淹到井檻邊。」再說,窮困人家根本就連吃喝都沒錢,那來的錢做布施?那得追究為何會如此窮困?古德又列出十條因由;富貴由布施而來,貧賤由慳吝而來,福德由為善而來,無病由信心而來,疾病由不淨而來,祿位由達理而來,敬愛由忍辱而來,智慧由努力而來,夭壽由殺生而來,任性由破戒而來。

余老先生所說的不假,我從此次老許患病所得到印證,便非常相信布施的力量是不可思議的,同時我也曾親歷過一段由布施而收穫的人問樂事,故事是這樣:

我有一位做家庭加工的親戚,在巷子裡買了三間四層樓高的排屋。其中三、四樓作皮革加工場,二樓作為工人宿舍。這條巷子不大,多住著中上階層人家。有一住戶是回教徒,向來便跟我這位親戚有齟齬,尤其跟女親戚更是愈來愈是水火不容,到了劃地為界,互不相讓的地步。

原來這位親戚有數輛汽車,家門口停放不下而越界停在鄰居家門口,於是就發生口角;有時夜裡趕工,機械發出噪音,便有警察來取締;更麻煩的是兩家兒童時而打架,時而和好,弄得這位親戚非常苦惱。

在一次閒談中,親戚問我可有什麼辦法來處理?處在這環境的人最苦惱,是所謂人生八苦中的「怨憎會苦」—明明是自己所憎厭邸人,偏偏相會在一起。最快的辦法便是搬家;可是一家投資頗具規模的家庭工廠,搬遷不是小事,親戚傷透了腦筋。

有一天,我讀了《佛說因果經》,發現一篇從布施得到不可思議助力的故事,趕緊撥電話給這位親戚,問她敢不敢犧牲三五萬銖錢作布施—因為我知道她很有錢,三五萬塊不成問題;另外,也不知是否有成效,故叫做犧牲。那知她竟然一口答應,並請教詳情。

我對她說,拿三五萬塊,到曼谷幾問大善堂,用「仇家」的名義去布施,不管布施棺木、藥材、衣服、糧食都可以,但一定要用這位鄰居主人的姓名來布施。「這就荒唐極了!」我的親戚一頭霧水地說:「她既是『仇人』, 何以反給仇人行善得福?」親戚拒絕了。她說她不是痛惜區區三五萬塊,而是「仇人見面分外眼紅」,恨不得她家快遭殃,那有拿錢去給人增福?也就這樣,沒有個結局。

過了半年,我又遇到這位親戚,問她跟鄰居的關係有沒有改善?親戚苦惱不堪地搖頭說:「不知前世怎樣去偷挖她祖宗的墳墓,今世才來做鄰居,讓她百般來欺凌。你看,前天才買的名牌轎車,工人不小心過界。簇新的汽車 就被尖鐵劃了一道深痕,告上法院又沒證據,最後不了了之。更煩惱的是,時有警察來查是否僱用童工,以及皮革加工污染環境,噪音等官司,這些都是好鄰居的傑作。」

我向這位親戚說,冤家宜解不宜結,更何況昔有金鄰居、銀親戚之說。最後仍然堅持請她做布施,或許可消弭彼此的敵對。同時我還引經據典,講了甚多因布施得到不可思議力量的故事。因果是不會欺人的,真心布施的人,自有一些不可思議的力量。

女親戚聽了我的話,決心作一次沒把握的「無相布施」—不執著名相。不執著回報。於是我帶她到幾處大善堂布施棺木,印善書等善事。當然,所有布施都寫了鄰居的名字。

這事過後,我也不敢抱什麼希望,只祈求奇蹟出現。幾個月後,這位親戚打電話給我,說得聲淚俱下。原來她替「仇人」增福之後,也不敢存什麼希望,沒想到自此相見,已不再用白眼相看;而且自動在回教新年叫孩子送年禮來。禮尚往來,也回敬一盒蛋糕,自此鄰居和睦了,汽車可以停在門口了!
有佛堂的汽車

記不起是什麼日子,我在清邁府清佬縣包租了一部小客車到大谷地難民村。這輛小客車有一點與眾不同的是:在駕駛座前玻璃範圍,擺滿大大小小上百尊佛像,有土製的、瓷燒的,有紅銅的、白銀的,也有純金的,五光十色,據說總共一百零八尊。主人也無法道出每一尊的佛號與來歷,只是說對佛像有特別的喜愛與尊敬。

除此之外,還有一座塑膠製成的小佛堂,高約六寸,寬有八寸,屋頂甚至雕龍刻鳳,裡面設有一尊大肚笑臉彌勒佛,右邊一尊濟公活佛,左邊一尊觀音菩薩。另外,還有三支如小蠟燭電燈,作為無極燈和兩儀燈。中間還有一個小小香爐,爐裡插有三灶香。晚上車燈才開,便自動亮起來,真是一座莊嚴的佛堂。

司機老兄甚為健談,他告訴我這座小佛堂是由一位做佛具神桌的朋友所設計做的,每座售二百銖,據說生意倒不錯。老兄的車頭自裝了這座小佛堂之後,真是佛祖保佑,出入早安,而且生意興隆。淡季時別人沒有生意,但他還是應接不暇,真是佛祖有求必應—他每天開車前必先虔誠地膜拜,除了求佛祖保佑平安之外,並求生意興隆。

我聽後亦有同感,我便對老兄說:祈求仙佛保佑平安是可以,不過主要還是自己保佑自己。至於求仙佛保佑生意興隆,這恐怕會難為了仙佛!

「這話如何解釋?」老兄有點傻態茫然。我說:「『平安』 當然是指開車時不會發生車禍。有一則小笑話說:有位騎機車的青年,求神明保佑平安,神明藉乩問他:『開車時,時速多少?』青年回答:『時速約一百二十。』 『我的天!』神明大搖其頭說:『我的風火輪時速最高才七十,跟你的一百二十差得太遠,那能保佑得及!』」

再說到求仙佛保佑生意興隆,為什麼會難為了仙佛呢?你是駕車的,仙佛的保佑便是招人來乘你的車,才使你的生意興隆。倘若你是開藥店的,或開醫院做醫生的,如求仙佛保佑,那麼仙佛豈不是要叫眾人都病痛嗎?再假若你是開棺材店的,求仙佛保佑生意興隆,仙佛不也得叫眾人去死,你的生意才能興隆嗎?」

我講這些話,是要老兄駕車時提足精神,不能過份依賴神佛。老兄點頭稱善。可是他也講了一則他親身經歷的故事給我聽。

也記不得是那一天,他帶了妻兒岳母等一家六口,駕著這部小客車,從清邁回清萊夜柿老家。

從清邁到夜柿路程有二百多公里,要經過幾座山坡。這天天氣非常熟,一路行來,很少碰到來往的車輛,極目望去柏油路一片火星閃閃。這時駕車的他,精神非常萎靡,很想打瞌睡;但他一想到全家六口的性命,全握在他的手裡,便強振起精神,把嘴唇咬了一下;可是天氣確實是太熱了,小客車又沒有空調設備,一會兒又覺得昏昏欲睡。

事實上,他確實是打了瞌睡,矇嚨間,他被岳母和妻子的大聲驚呼吵醒。「我的天!」他急忙把車煞住,嚇出一身汗,險些昏過去。剛才一剎那問的瞌睡,卻把車輛開到對面車道,恰巧一輛迎面駛來的車子,鬼使神差也開到這邊車道,兩部車都是高速行駛,像閃電般擦身而過。當他嚇得腳軟手軟,把車停下時,回頭看那輛相避的車子,也在遠處停了下來。

他抹抹額角的冷汗,下車走向對方,而對方也迎面走來,兩人互握著手說:「好險!」這時,雙方都發覺有件不可思議的事,便是兩部車座前,都設有一座小佛堂,大小模型一樣,原來是同一處製造的。回想剛才的情景,原來這位老兄當時也正好打瞌睡,把車越過中線。照現場看來,倘若當時任何一方沒有打瞌睡,都會造成莫大慘劇,妙便妙在兩人都打瞌睡,又有不可思議的力量,在暗中撥轉,才避免了十條人命的損失。

兩人再各自把車倒退在一起,車裡的人吱吱喳喳互說剛才的一幕—鬼門關前的一幕。只有兩個駕駛人,還心有餘悸,休息好一會,才互道珍重,分道而馳。
借屍還魂

離曼谷約四百公里,巴蜀欺里康府挽沙攀縣,有一佛寺擁地約三百多泰畝叫越採瑪隆,華人譯為「馬鳴洞佛寺」。相傳是節基皇朝第一世皇,有一次南下時,聖駕駐蹕該處,夜裡坐騎被盜走,隔天皇上大怒,下令限三天內須把御馬我回來,於是大隊人馬出動尋馬。三天的時問很快過去,御馬卻沒有蹤跡,眼看剩下最後兩個小時,負責隊長大急,知道腦袋快要搬家了。情急之下,只有求蒼天了,點了大把香,香還未燒完,便聽到一連串的馬鳴聲。細聽之下,聲音是從附近的山洞傳出,隊長大喜,帶領士兵循著聲音進洞裡。原來盜馬賊把御馬盜出後,發現各處搜查甚嚴,只得把牠繫縛在洞裡,以為人不知鬼不覺,待皇上移駕後再來牽走,那知竟被「蒼天」看見。 皇上復得寶馬,便把此處賜名為馬鳴洞佛寺。

 馬鳴洞佛寺現任住持是拍驅鑾莊大師。數年前,拍驅大師曾邀請我們到該寺開辦法會多次,每次參加的善信相當多,直到現在,每年還固定開辦一次佛學講座。

那時照往常一般,進行法會之前,先登記姓名、年齡、性 別、地址。大家正在掛號登記,其中有一位三十來歲的婦人,在登記表上填寫著:男童比差十二歲。負責登記的陳先生以為她填錯了,糾正她重寫,沒有想到她卻堅持表示:「她」便是男童比差十二歲。陳先生以為活見鬼,一直跟她吵,要她改寫性別、年紀,而自稱男童者卻不肯,吵得陳先生火性一起,認為她存心來搗亂,氣憤地說:「既然不肯改正,鬼也不准來聽法會!」自稱男童的婦人,顯得很傷心失望,一溜煙跑得不見了。

「她就是鬼!」幾位當地人說。

「她就是鬼?」陳先生嚇了一大跳,我們也嚇了一跳,也有些人根本不相信這世間有鬼,而且所見到明明是一婦人,卻說她是鬼,但許多當地人卻見怪不怪,若無其事地說:「她就是鬼!」

住持拍驅大師來了。大師也證明她就是鬼,並給我們講了這鬼的一段故事。

我們佛寺裡,有一個家裡很窮的男孩子,名叫比差,年十二歲。早上跟著和尚去化緣,自天就在佛寺的學堂上課,晚上也睡在佛寺裡。星期例假日則到火車站替人搬東西,賺一點錢買文具課本,有時還布施修寺,可以說是一個勤勞甚得人家喜歡的孩子。有一天,不幸的事發生了,孩童替小販從火車上搬東西下來,不知何故,跌進鐵軌中被火車輾死了。這件事發生後,有很多人便常在夜晚裡聽到孩子的哭泣聲;有時哭得很傷心,聽到哭聲之人都感到無限的同情及恐怖。

大約再過四個月,在火車站一個賣燒雞的小販,名叫娘遵的婦人,是鐵道廳修路工人乃垂的妻子,年卅三歲育有兩個兒子。那天說頭有點昏,沒有出門販賣燒雞。到傍晚時無病無病死了。鄰人幫忙送到醫院。醫生卻說己經遲了一步,是心臟病發而死的。丈夫大哭領了屍體回來辨喪事。可是屍體停放在佛寺的功德廳中,還來不及收殮撿入棺,娘蓮忽然活了起來。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發生,使一般親友都茫然不知所措,膽小的還逃跑不及呢!

本來一片愁雲慘霧的喪事場,死人活了,最最歡喜的莫過於她的丈夫和兩個兒子。可是奇事再度發生,這個復活的婦人卻不肯讓她的丈夫扶持,連兩個兒子也不認識,並且說她是男童比差。比差男童不是在四個月前被火車輾死了嗎?大家以為她死後復活,頭腦迷糊,休養幾天便會好。然而,她怎樣都不肯跟乃垂回家。沒有辦法,大家遷就哄騙「他」暫到乃垂的家裡。更奇怪的是,她住了很久的家,卻反而陌生。於是便回到佛寺來,還說要跟和尚師兄睡覺,並且又說,他以前是住在佛寺裡,每晚都跟師兄睡在一起。這話傳出去,不明究裡的人聽了,鬧了不少笑話。

隔天,她真的跑回佛寺,從此不肯回到「她丈夫」乃垂的家裡,當然,晚上更不能跟和尚師兄睡在一起,於是她就跑到一處放空棺木的荒屋,睡在空棺材裡。自此又常在火車站替人搬東西,乃垂及兩個孩子幾次到佛寺來哀求她回家,她都不肯,她也改稱自己為男童比差了。

泰國僧王師父重病蒙藥師佛治癒奇蹟

藥師佛,因為泰國在佛身中加入一個珠子,當搖動的時候要發出鈴聲,故名「拍勁」 (PRAKRING) ,意思就是「鈴佛」,是少數於大乘及小乘佛教裡共同尊崇之佛祖的另一種造型!儘管大乘佛教有諸多不同的說法,但都是有共同的地方就是保佑健康,遠離百病,在泰國這南傳佛教國家,部分佛寺會發行...